沈朝顏點頭,「不對嗎?」
「不對。」
謝景熙直言,「區區幾千兩軍餉,同蒙赫手上八萬的安東軍比起來,可說是無足輕重。況且左驍衛之中,能為軍餉一事當替罪羊的人數不勝數,王瑀就算是動了蒙括,都不會自斷手臂,放棄蒙赫這顆棋。」
也是……
沈朝顏被說服,轉而問謝景熙,「那你覺得,千秋宴上王翟的死,同這件事有關麼?」
謝景熙忖到,「目前看起來,似乎是沒什麼聯繫的,但也不排除……」
「不對。」沈朝顏搖著頭,兀自喃喃,「我總覺得這兩件事都怪怪的,看似突如其來,但都早有預謀。而且王翟出事那晚,左驍衛把守興安門,他車上的兩具屍體除了車夫,另一個就是左驍衛的侍衛……」
清澈的女聲戛然。
謝景熙轉頭,只見沈朝顏一雙圓潤靈動的杏眼正怔怔地望著他,細碎的日光落在上面,透著粼粼的光。
「我知道了!」她扔了手裡的巾,像只撞進紗簾的蝴蝶一樣撲騰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沈朝顏欣喜地看向謝景熙,問他,「你還記得王翟出事的地點是哪裡麼?」
謝景熙想了想,道:「崇仁坊。」
「是了,」沈朝顏的眼神從欣喜換做了激越,「那崇仁坊往前,又是些什麼地方?」
謝景熙忖到,「是王瑀所在的宣陽坊。」
「那再往前呢?」沈朝顏問。
謝景熙只覺心中捲起一陣清泠的風,把眼前迷霧都吹開了。
他垂眸對上沈朝顏晶亮的眼,回到,「再往前,就是親仁坊了。」
是蒙府所在的親仁坊。
沈朝顏點頭,「你還記得方才陛下說千秋宴上,蒙赫實則也去了,只是晚至早離,導致那一晚很多人並不知道。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一晚途徑崇仁坊,兇手實則要殺的人並不是王翟,而本就是蒙赫呢?」
她一頓,又繼續道:「而兇手早在確定蒙赫到場之時,就取走了霍起的匕首交給刺客,讓他按計劃埋伏在蒙赫回府必經的路上。可不想王翟中途鬧了那場意外,倒先由王瑀安排左驍衛的人送出了宮,恰好又用的不是王府而是左驍衛的馬車。而兇手之所以沒有辦法通知刺客停手,是因為那一晚,他就在宮宴。」
心中的雜線像是被拎出個頭,謝景熙附和道:「對於兇手來說,無論死的是王翟或是蒙赫,他都可以通過匕首嫁禍霍起。因為無論霍起是不是兇手,王黨都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逮捕他。之後再由真兇派出殺手,讓霍起莫名死於獄中,把罪名踢給王黨……」
只不過若死的是蒙赫,少了蒙家的兵權,王瑀便不會再是霍家的對手。
霍侯唯一的兒子因王黨死於大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所以,一切的確如他們之前所推測的那樣,兇手不是要誣陷霍起,而且要通過霍起扳倒王瑀。
「你還記得王翟一案的疑點麼?」沈朝顏繼續問。
謝景熙忖到,「最大的疑點便是兇手為何要前往城東南處的青龍坊拋屍。」
「倘若之前為蒙赫設的一局,與陳尚書一案背後之人是同一個。」沈朝顏道:「以兇手的模式,他一定會留下一些線索,所以我猜想……」
「拋屍地點就是兇手留給我們的線索?」謝景熙問。
「嗯。」沈朝顏點頭,「灃京城裡唯一的一片墓葬區就在青龍坊,而王翟又死於一劍封喉……」她抬眸問謝景熙到,「你可知道有哪些關於墓地的字謎?」
謝景熙搖頭。
「行吧……關鍵信息還是得靠我,待我再想想。」沈朝顏嘆氣,兀自嘀咕到,「可是現在朝中想對付王瑀的,除了沈黨的人,還會有誰呢?況且沈黨之中,我也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樣的能耐和人脈,能完成如此周密的計劃。總不會是他們內訌?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謝景熙被她這離譜的想法逗樂,行過去,拾起地上的巾道:「因為什麼內訌?那幾千兩貪墨馬匹所得的軍餉?」
沈朝顏被問得一愣,也覺出荒謬,便識趣地閉了嘴。
謝景熙哂了一聲,跟著她坐下來,淡聲道:「方才我陪皇上去查了那批被置換的□□,發現裡面除了常見的硝石、硫磺和草木灰之外,還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淡黃色晶體。」
「啊?」沈朝顏轉身瞪大眼睛,「這是什麼?」
謝景熙一手扶著頭頂將人扭過去,替她絞著頭髮道:「這是原產於突厥的一種礦石,能增加□□的穩定性和爆炸強度。故而我想既然是大周沒有的東西,便得往不尋常的地方找。」
「哪裡?」沈朝顏問。
謝景熙緩了半晌,故弄玄虛地回了句,「鬼市。」
「切……」沈朝顏回身半笑著覷他,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地方,鬼市啊?我三五年前就和霍起去過了嘶——」
「抱歉,」身後響起某人冷淡的聲音,「手滑。」
沈朝顏揉著被拽疼的頭皮回頭,看見謝景熙那一臉雲淡風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