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猶豫不決,而謝景熙卻背脊凜直地對他一拜,轉身便跟侍衛出了紫宸殿。
秋日的午後,日頭也是金紅的一片。
須臾,殿外傳來法杖起落的悶響,李冕悻悻地坐於御案之後,憤懣難言。
群臣之中,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由人攙扶而出,行至殿前拜到,「老臣淺薄,但有句話卻是不得不講。」
眾人一愣,紛紛回頭看向白綾覆眼的張齡。
他因著身處國子監祭酒一職,與朝政權力之上並無利害關係,故而以往的朝議,他都甚少開口。如今一言,倒是惹得眾人意外,紛紛側目、洗耳恭聽。
「先賢有雲,人臣當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便是鼓勵百官急君之所急,想君之所想。謝寺卿此次雖行事冒進,但其為朝廷分憂之心昭昭。若陛下因其一次過錯便重責,那朝廷往後,便不會有人不顧其身而徇國家之急。人人明哲保身、激流勇退,這樣的朝廷,是陛下所願意看到的嗎?」
一席話擲地有聲,問得在場百官啞口無言。
殿外的行刑仍在繼續。
李冕心急如焚,趕緊借坡下驢地道:「張祭酒所言甚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大周以武立國,子民更當有勇敢進,而非事事斟酌,只求穩妥的懦弱之輩。」
張齡身為國子監祭酒,本身便詩書棋藝皆是精湛,頗受讀書人尊敬。而在場官員之中,更不乏他曾經的門生,故而張祭酒這一句話的份量,真是抵得過他人十句之多。
果然,張齡說完之後,現場一時也沒有人立即反對。
李冕趁熱打鐵,對眾人道:「謝寺卿一心為君,雖有過錯,但其心可鑑。如今即已受刑,杖責便到此為止。罰謝寺卿休朝一月反思己過,另罰俸一年,著其改過,戴罪立功。」
羅仁甫還想反駁,但思及張祭酒在文官之中的威望,還是悻悻地閉了嘴。
日入時分,一場興師動眾的問責終於結束了。
謝景熙雖被杖責,但離開時仍不讓人攙扶。紫宸殿外的廊道上,他強撐受刑之軀,對出言相幫的張齡深深地揖了一禮。
張齡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擺手扶起謝景熙。
「你和郡主的喜酒,準備什麼時候請老夫一品?」他語氣揶揄,問得謝景熙一怔。
片刻後,謝景熙才赧然道:「老師說笑了。」
張齡「嘖」了一聲,一副嗔怪的模樣反問:「你敢說方才殿上,如若將郡主換成別人,你會甘願一樣的捨身相護?」
謝景熙果然沉默。
張齡又笑了兩聲,道:「為師知你心性,更知你這些年來,為在朝中自保,遠離黨爭的一些手段。但時事造人,也弄人,而今你捲入這朝廷權力的漩渦,往後每一步,便只能更加審慎了。」
落日餘暉灑在張齡被白綾覆蓋的雙眼,明明什麼都沒有,但謝景熙卻從中看出了惋惜與不忍。
張齡語間一頓,復以一種言近旨遠的語氣叮囑道:「為師只願你不忘初心,善始善終。」言訖,他又恢復了那種一貫的鬆弛姿態,笑著與謝景熙道別了。
夕陽西照,晚霞把巍峨的宮闕和天都燒出一片濃烈的艷色。
他看著視線里那個蹣跚的身影行遠,心裡浮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苦澀。
「謝寺卿。」
身後傳來裴真的聲音。
他步履匆匆地行過來,對謝景熙道:「昭平郡主說她有話要問您,現請您去一趟沈府。」
第60章
有金送走了看診的大夫,回來便見沈朝顏自己下了床。她嚇得一哆嗦,趕緊上前將人扶住了。
兩人行到案邊坐下,沈朝顏發著呆,眼神卻落到上面一冊話本子上。
有金想起來,這是茶然居那個專講探案故事的林先生寫的。
之前從白醫師的值舍里找來,是被當成調查資料搬回了府,而如今,這些都要算是白醫師的遺物了。
她覺察到沈朝顏情緒低落,趕緊笑著圓場道:「奴婢下午只顧著擔心郡主,倒是忘了把這些東西都清一遍。」言訖,有金抱起案上的話本,轉身就要出去。=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2_b/bjZh9.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