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溫良當時初見謝景熙的欣喜和自然,王瑀覺得,確實不像是在做戲。況且為了讓溫良完全受他掌控,他還以溫姝的婚事做了要挾。溫良若是敢騙他,豈不是罔顧自己女兒的性命?
可官場沉浮數十年,王瑀當然也知道人心最為複雜。複雜到有時候連它自己的主人都不夠了解……
思及此,他抬頭看向羅仁甫道:「找人查一查這個謝景熙的身份。」
「等等。」他突然改口,對羅仁甫道:「倘若謝景熙的身份真有問題,對方只怕是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怎麼會叫我們輕易查出?」
他一頓,復又道:「那就查謝夫人,既然謝家與溫良有交情,就讓溫姝去查。有她妹妹在手上,不怕她不聽話。」
*
北麓山,慈恩寺。
從灃京顛簸到北麓山,謝夫人一路上就吐了三次。等到馬車在寺門前停穩,同行的嬤嬤趕緊將人攙了出來。
「哎……」謝夫人一邊嘆氣,一邊撫胸給自己順氣。
一旁的嬤嬤看不下去,也跟著愁雲慘霧地嘆到,「但願大人能懂得夫人您的一片苦心,往後真能顧及顧及自己,別讓夫人這麼費心。」
「哼!他?」謝夫人哼哼,怨道:「他要真能顧及自己半分,我也不至於每日擔驚受怕,專程驅車到這裡來替他祈福了!」
「哎哎,是。」嬤嬤安慰著謝夫人,待她緩過來,兩人才一前一後地近了慈恩寺。
慈恩寺是灃京有名的寺廟,迄今已有百年歷史。但神奇的是,每一次的王朝更迭,慈恩寺都能在戰火中倖存,故而百姓更加堅信這裡有佛主庇護,連年上香求佛之人不斷,香火鼎盛。
謝夫人將這裡前後幾院的菩薩和佛主都拜了個遍,最後在主殿的菩薩金身前,誠心誠意地替謝景熙求了根簽。
可那解簽師傅一看,便皺起了眉。
「怎麼了大師?」謝夫人心裡沒底,追問到,「是否……簽有問題?」
師父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如實道:「不敢欺瞞施主,簽確實不算好簽。」
謝夫人霎時忐忑起來。
只見師父慈眉善目,將簽文細細地看了,才對她道:「此簽若是求姻緣,那便是多散難合,如若孽緣不解,雖強合,終不長久。」
謝夫人聽得心裡一涼,又問:「那若是求平安呢?」
「平安?」師父囁嚅,片刻又搖頭道:「運欠通,事無准,事主九死一生,只怕是……前程多凶。」
「前程……多凶?」謝夫人六神無主,追問師父到,「那敢問大師,這可有什麼化解之法?」
師父微一點頭,「化解之法不是沒有,只是波折。看簽文的意思,是說當下時運困於囹圄,只有打破現狀,才能贏得轉機。」
「打破……現狀?」
謝夫人得了這句指點,從慈恩寺出來的一路都在琢磨。
她想起似乎確實如大師所說,謝景熙近日來意外頻生——先是夜裡追捕逃犯莫名被劫持,而後國子監墜馬,最可怕的就是幾日前的那場大火,真是差點命都給折進去……
而這些意外,似乎都是從沈朝顏帶人硬闖了大理寺開始的。
想這郡主的純陽命格,說是能替太子擋煞。可三千世界、六道輪迴,講究的就是一個因果循環,有生有滅。所以,那些原本屬於太子的煞,不會憑空消失,只會是被轉移到了沈朝顏身上。
是的!一定是這樣!
謝夫人越想越覺有道理,而大師所謂的「打破現狀」,便指的就是……
「喀嚓!」
耳邊傳來幾聲巨響。
原本行駛平穩的馬車忽然劇烈搖晃,馬匹似是受了驚嚇,前蹄躍起,險些把謝夫人給顛下去。
好在有人及時出現替他們穩住了馬車。
謝夫人心有餘悸,正打算感謝來人,掀開車簾卻跟不遠處一雙秋水明眸對上了。
「溫大娘子?」
她訝然,想著兩家雖是故交,自己回京這麼久,面對面地碰上溫姝,這還是第一次。
溫姝亦是半驚半喜,由侍女攙著,下車對謝夫人拜到,「見過國公夫人。」
綽約多姿,裊裊婷婷,不曾想十年未見,故人之女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謝夫人心中感慨,溫姝隨行的車夫察看了謝夫人的車架,來報說是車軸斷了。
眾人一聽便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