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顏僵硬地搖了搖頭,頭上的髮簪被什麼東西給輕輕地扯了一下。她一怔,目光垂落在手掌下貼著的一片藏藍色衣襟。
心跳登時就漏了一拍。
而她也是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姿勢,轉身撲進了謝景熙懷裡……
「咳咳……」沈朝顏面色平靜地擺了擺手,故作淡定地坐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
「白醫師真是……好雅興呀。」沈朝顏啞著聲音,稱讚得甚是違心。
許是為了轉移話題,她眼神一瞟,瞥見案角處放著的一本佛經。
「咦?」沈朝顏好奇,問白柳望道:「白先生竟然還會研習佛法?」
白柳望笑著點頭,「行醫者雖見慣了生老病死,但偶爾也需在佛經中找到些開解。」
沈朝顏隨意翻開兩頁,卻見是一本《地藏菩薩本願經》。
日入的時候,兩人從太醫署無功而返了。馬車從皇城行出來,正趕上東西市收攤的時候。
街上依舊車水馬龍,趕路的收攤兒的,聲音透過搖晃的車簾傳進來,沈朝顏不禁又開始煩躁地長吁短嘆。
她覷了眼坐在對面的謝景熙。
男人悠閒地背靠車壁,雙目微闔,仿佛對目前案子的棘手毫不在意。沈朝顏看得光火,故意把身下的靠座弄得嘩啦響。
終於面前的人醒過來,側頭看她,緩聲道:「查案就是這樣,走三步退一步,推翻假設和走進死胡同都很正常。郡主若是受不了這個,不如趁早放手,免得自尋煩惱。」
「切……」沈朝顏不滿地嘀咕,將頭扭向一邊,不搭理他。
然而謝景熙被她這麼一擾,仿佛是沒了睡意。片刻的沉默之後,他竟然破天荒地主動問沈朝顏道:「方才你分明是把白柳望作為了懷疑對象,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將案件實情告知於他?難道不怕兇手有意誤導,混淆視聽?」
沈朝顏輕哂,用一副看穿他伎倆的語氣反問:「那謝寺卿又是為何不阻止我?」
謝景熙不言,似乎在耐心等著她的答案。
就是這副故弄玄虛、明知故問的態度,沈朝顏真是討厭的不得了。因為它總是讓人想起以前在東宮伴讀時候,那個裝腔作勢的老夫子。
心裡那股叫做勝負欲的東西莫名燃起,既然開了頭,沈朝顏決定讓他心服口服。
她轉身正對謝景熙坐好,一字一句嚴肅道:「因為我知道,報仇只是兇手的目的之一。若他只為報仇,大可不必在兇案現場留下謎題。而他這麼做,分明是為了引導官府。所以倘若白柳望就是真兇,他不僅不會隱瞞線索,說不定還會藉機給出新的思考方向。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對他隱瞞?」
沈朝顏一口氣說完,看見謝景熙略微驚訝的眼神,心情也並沒有好上多少。因為白柳望交代的東西,都只是應證了她之前的猜測,幾乎沒有什麼新鮮的消息。
難道真的要從那個莫名失蹤的妹妹下手?那這跟大海撈針、水中撈月有什麼區別?
沈朝顏越想越心塞,雙臂一抄,便挺屍似的在座位上一攤。
接連幾日的奔波,燃起希望又破滅,沈朝顏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心裡就像是這灃京的大小街道一般,堵得不行。
許是快到閉市,小販都不想把積壓的貨物再帶回去。故而叫賣攬客,都格外用力。聲音透過車簾漫進來,沈朝顏眉頭一展,伸手拍停了馬車。
這種心塞鬱結的時候,唯有逛街買東西才是疏解良方。
於是馬車甫一停穩,沈朝顏就迫不及待地拎裙跳了下去,一頭扎進街邊的攤販群里。她逛的都是些女孩子的珠釵花鈿、胭脂水粉。
謝景熙張了張嘴,最後只能無奈地跟著,遠遠地墜出一段距離。
*
半個時辰後,沈朝顏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看見謝景熙堆在車裡的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她遲疑著往後退了一步,確認了外面駕車的裴真和車夫,才滿臉疑惑地鑽上了馬車。
「謝寺卿……」沈朝顏指了指他身側的東西問,「你買這些做什麼?」
謝景熙面色平靜道:「給大家隨意帶了點吃的。」
「可是……」沈朝顏蹙眉,「這家店不是賣手脂蔻丹的麼?」
面前的人愣了一秒,眼神掃過包裝袋上那個巨大的店印,依舊是面不改色道:「哦,郡主原來說的是這個。」他頓了頓,復又補充,「給仵作買的。」
「……」沈朝顏無語,但仔細想想,仵作每天不是刨墳,就是在驗屍,好像對手的傷害確實蠻大的……
思來想去,總歸花的又不是她的錢,沈朝顏也懶得再問,於是放好包裹就上了車。
身邊的人卻在這時推了個小包給她,道:「我一不小心買多了,這個你可以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