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從懷裡掏出一卷東西,沈朝顏接過來一看,發現是個帳本。
「帳本上記錄,這批馬是今年初由戶部撥款給太僕寺,由其專款用於左驍衛和金吾衛的馬匹採購的,共一萬六千兩。」
霍起道:「可是他們只記錄了馬匹的數量,並沒有記錄馬匹的種類,這就讓他們可以偷龍轉鳳,用便宜的梁州馬,代替朝廷規定的草原馬。」
如果按照這一個廄牧所查出的比例來算,一匹被調換的馬拿走四十兩銀子的話……那至少是五千兩的軍餉被貪墨,這都還沒算上運送馬匹的路費和人力。
「戶部、太僕寺……」沈朝顏囁嚅,「這都是王瑀的羽翼,所以這筆錢等於是進了王瑀的口袋?」
霍起眼睛一亮,咬牙罵道:「好個老匹夫,自己偷拿軍餉,還敢把罪名栽贓到老子頭上!看老子明天就參他一本,弄死他。」
沈朝顏翻出一個圓潤的白眼,對霍起道:「你沒見今晚他們已經連夜把馬匹都拉走了麼?」
霍起一怔,想起來了。
「他們估計聽到了風聲,現在正忙著消滅證據呢。光靠這個帳本?」沈朝顏晃了晃手裡的本子,撇嘴道:「你根本證明不了王黨貪墨。」
「也是……」霍起頹喪地扔了顆石子。
小石子「啪嗒」一聲,彈著跳遠了。
「可是……」霍起不解,問沈朝顏到,「王黨貪墨……和你在國子監的意外,又有什麼關係?」
沈朝顏忖道:「所以,你不覺得這更像是有人在暗中利用此事,想引我們去調查王瑀麼?」
霍起瞭然,應到,「確實,他賭我們會去查,且一定不會錯過這個對付王瑀的機會。」
「嗯,」沈朝顏點頭,「可凡事反常必有妖,背後之人的目的我們都不清楚,保險起見還是稍安勿躁為好。」
「而且……」沈朝顏微眯起眼,想起今夜於馬棚里遇到的那個黑衣人,自語到,「現在有另外一件事,我想確認一下。」
第37章
謝景熙離開廄牧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為了避免夜探時身陷敵境無法脫身,他安排了裴真在不遠處接應,兩人一起回的大理寺。
裴真檢查完周圍情況,合上訟棘堂門,轉身點燃了一盞油燈。謝景熙摘下面具,問裴真道:「你在外面可有什麼發現?」
「不曾,」裴真搖頭,「卑職見他們將馬匹帶走,本想潛去標記的,可後面左驍衛的人來得太快,卑職擔心大人安危,不敢擅離。」
謝景熙沒說什麼,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哨,在燈下展示給裴真。
「這是?」裴真不解。
「馬哨。」謝景熙道:「馴馬人通過馬哨,對馬匹發出指令,軍中馴馬幾乎都會用到這種方法。」
言訖,謝景熙將哨嘴置於唇間,用力一吹。
什麼聲音都沒有。
「壞了?」裴真疑惑。
謝景熙不動聲色地端詳手裡的馬哨,「沒有,只是我們聽不到。」
裴真怔忡,繼而憶起來,馬的聽力確實比人靈敏得多。故而有些聲音馬能聽到,人卻常常難以察覺。心念電轉間,他反應過來,望向謝景熙驚訝道:「所以國子監的擊鞠場上,兇手就是以此來讓郡主的馬突然發狂的?」
謝景熙不置可否,將馬哨在瑩瑩的燭火下轉了一圈,「可這馬哨,看著不像是大周的東西。」
裴真聞言便湊了過去,只見那隻馬哨通體黃白,中空而略呈弧形,表面雖有打磨的痕跡,但依稀可見一些細小孔眼……
「這!這不是……」裴真悚然,跟著謝景熙這麼久,屍檢和現場都見過無數的他不會認錯。
謝景熙手上拿著的這支馬哨,是用人骨做的。
謝景熙倒是平靜,將那支骨哨收入盒中,道:「這是突厥人的東西。」
他們用稚童肱骨做成骨哨,可吹出只有馬能聽見的哨聲。在訓馬時將懲罰和哨聲重疊,待馬形成記憶後,便可用骨哨控制馬匹行為。
謝景熙幼時熟讀兵書便聽聞過,太祖皇帝時期,突厥人曾故意讓一批戰馬被大周軍隊截獲,而後便用這一招,在戰場上令周軍亂了陣腳。
「那對方利用郡主墜馬的意外,引我們去查王瑀貪污軍餉的案子……」裴真不解,問謝景熙到,「又圖謀什麼?」
謝景熙思忖良久,緩聲道:「對方所圖,目前還不清楚。也許只是朝中某個樂見王沈兩黨爭鬥,想坐收漁翁之利的人設局,也未可知。」
畢竟沈朝顏承著所謂的「太子命格」,她若真的死於墜馬,兇手可藉此做的文章,那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