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1 / 2)

牢房裡靜了片刻。

他聽見幾聲驚響,是生鐵磕碰石壁的聲音。韋正轉頭,只見一名獄卒行至面前,火光一晃,他看見那人手裡兩根三寸的鐵釘。

謝景熙低頭撫弄手上的扳指,溫聲道:「謝某曾經聽聞,喜怒哀懼能助人恢復記憶,韋侍郎既然想不起來,我們不妨試試?」

韋正悚然,下一刻,猝然悶響,鐵釘穿破皮肉,將韋正的左手釘在了刑訊架上。

牢室里乍起聲嘶力竭的哭叫。

韋正雙目赤紅,青筋暴脹,看向謝景熙的眼神再也不見方才的蔑視,全是驚愕與惶然。

「現在呢?」謝景熙問:「韋侍郎可想到什麼了?」

「謝景熙!」韋正歇斯底里,眼神暴怒,如一頭瀕死的凶獸。

謝景熙沒有回應,轉頭示意獄卒取來一個竹筐。

幽暗裡隱約有窸窣的聲音傳來。

韋正看見竹筐里有一團團黑影,亂糟糟地攢動,像暗夜裡噬肉的邪靈。及至那獄卒走進,將竹筐上的麻布揭開,看見那一群扭纏在一起的老鼠,韋正差點當場就吐出來。

「看來韋侍郎還記得。」謝景熙語氣悠緩,「聽說這項鼠刑是出自韋侍郎之手,韋侍郎藉此可是撬開過不少人的嘴。謝某不才,今日才想領教一下韋侍郎的奇思。」

「鼠刑」顧名思義,就是用老鼠對犯人施刑。

獄卒將餓了幾天的老鼠裝入木桶,將桶口對準犯人胸腹,再以火對桶身加熱。老鼠飢餓難耐,再加上火熱的驅趕,便會湧向桶口,在犯人的身上挖洞。受刑之人會活活被刨開心肺,生不如死,且往往之後會感染惡疾而亡,痛不欲生。

韋正的慘叫再一次響徹牢室。

「我、我知道!我說!」他慘白著一張臉,額角的細汗在火光下泛出晶亮。

韋正喘著粗氣,平復了好幾息後,才緩緩開口道:「趙豎……我、我知道。昭化三年,我與他同為刑部郎中。那時他發現豐州刺史魏梁貪墨,本想向沈僕射告發,但我因著昭化二年香來閣的那場大火,推測出魏梁與陳之仲的私交,於是……」

「於是你告訴趙豎,越過陳之仲直接向王僕射呈表是為越級,所以趙豎在你的勸說下,其實是將那份呈表交給了陳之仲?」

韋正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之後呢?」謝景熙問。

韋正頓了頓,道:「我本是想以此讓陳之仲對付趙豎,之後再告發陳之仲包庇魏梁。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竟然是王僕射授意禮部,以趙豎舞弊為由,將其定罪流放。」

謝景熙聞言沉默。

其實官場人情並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趨利避害、止損共贏罷了。有時候合作的不一定是朋友,所圖的也不一定是利益。

豐州瘟疫、貪墨謀私……

魏梁到底掌握了陳之仲什麼秘密,才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包庇,不惜鋌而走險?而陳之仲,他又抓著王瑀的哪些把柄,才能借了堂堂左僕射的刀,去殺自己想殺的人?

謝景熙越想越覺有趣,竟然哂笑出聲。

「謝寺卿?」韋正輕聲試探。

大牢里的火把不知何時暗了一盞,謝景熙坐在明暗交雜的地帶,暗色隱去他一半的輪廓。他緩慢地掀眼,可有可無地問了句,「沒有了?」

韋正大驚,連連搖頭道:「沒有了沒有了,我知道的我全說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謝景熙不動聲色,只問:「難得韋侍郎坦誠,禮尚往來,韋侍郎想要本官為你做些什麼?」

韋正舒了口氣,安分道:「不不不,下官不敢勞煩謝寺卿,只求謝寺卿高抬貴手,將我交給刑部。」

「刑部?」謝景熙聲音溫淡,「可韋侍郎若是就這麼回了刑部,謝某可以不怕御史台的彈劾,豈知王僕射不會對韋侍郎有所忌憚?」

這倒是真的說到了韋正的痛處。

王瑀多疑,從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謝景熙深不可測、不擇手段。他既然能知道趙豎一案的蹊蹺,背後還不知搜羅了多少把柄。

韋正今日若是帶著這一身的傷出了大理寺,王瑀一定會懷疑他對謝景熙有所交代,如此一來,成為王黨棄子只是遲早……

他越想越驚惶,只覺面前雖然大路條條,但似乎橫豎都是個死。於是他乾脆咬牙哀求,「小人命比紙薄,此番得罪了穆少尹和謝寺卿,以後在朝堂怕也是步履維艱。求大人看在同僚情誼,高抬貴手,救小人一命。」

「韋侍郎言重了。」謝景熙道:「韋侍郎乃朝廷命官,生殺予奪,皆乃皇命,謝某自是做不了主的。不過……」

他一頓,撫著圈椅的扶手道:「韋侍郎此番入大理寺,此事說大可大,說小亦可小。家父在安西有些門路,韋侍郎若願意貶官前往……」

「我願意!」韋正點頭,「小人、小人願意!」

幾息沉默,對面的人終是露出點滿意的神色。

最新小说: 父欲(H) 當攻略對象是惡毒反派們 炮灰女配升職記 頂罪十年,重生送前夫全家殯天 簪纓世族有明珠 從長生苟到飛升 婆家偷聽心聲,換親世子妃成團寵 何時杖爾看南雪 穿書女想撬我對象[七零] 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