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一旁的霍起先忍不了了。他將手中長鞭一揮,提拳就要衝上去,卻被王翟身後一轟而上的侍衛擋開了。
「嘖!」王翟語氣不耐,語重心長地嘆道:「就說了你們賭不起,何必呢?」
「站住。」腳步被一個平靜地聲音拽住,王翟回頭,看見沈朝顏淡然地望過來。
「我接受。」她的語氣無波無瀾,「但若是你輸了呢?」
王翟呲了一聲,像是聽到個笑話,不屑道:「我要是輸了,我自罰圍著這馬場爬三圈,今後但凡見了你,我都跪下來學狗叫。」
「我對你學狗叫不感興趣,別侮辱狗了。」沈朝顏神情冷淡,頓了頓,復又道:「我要你去我爹墳前磕三個響頭,為你剛才口出的狂言道歉。」
王翟臉色不怎麼好,但還是勉為其難地維持著風度,半晌才恨恨地道了句,「一言為定。」
沈朝顏懶得再搭理他。
霍起湊過來,問沈朝顏道:「我們還差的一個人你準備找誰?」
沈朝顏不答他,兩步行至場外看了半天熱鬧的裴真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裴侍衛騎射武藝頗為出眾,他可以上。」
「啊?」裴真大張著嘴,沒想到圍觀也會圍觀到自己頭上。
沈朝顏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拉著兩人就開始了戰略部署。
擊鞠是一項以馬術和控制能力為競技的比賽,大周建國之初就常以此作為騎兵訓練的一環。大周開國皇帝以武得天下,故而每年秋時,灃京都要舉辦數場聲勢浩蕩的擊鞠賽。
從天子到朝臣,再到國子監還未入仕的監生,都對此項運動有著空前的熱情。很多人也因著擊鞠一賽聲名大振,從此得到賞識,仕途順暢。
而霍起身在將門,學習擊鞠更是有如騎射一般必須。只是他不常回京,每年的秋時擊鞠賽都不曾參與,所以京中之人對他的擊鞠能力一無所知,便也就不會放在心上。王翟雖為紈絝,但擊鞠方面也算是有些天賦,曾經在擊鞠大賽里領隊殺入過前三。
故而這場比賽看似三對三,實則沈朝顏和裴真只要能拖住對方另外兩人,憑藉霍起的能力,要贏王翟根本不在話下。
沈朝顏很快分配好三人各自的任務,因為當下只有霍起有馬,裴真和她便跟著一名監生去騎射館借了一白一棕兩匹馬。
可是當沈朝顏牽著自己的馬返回賽場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王翟那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準備就緒,高高的三匹駿馬,一黑兩棕,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響鼻。
其中一匹棕馬背上,一個朱衣勁裝的男子格外地引人注目。以至於他才一亮相,在場圍觀的監生們都情不自禁地驚嘆出聲。
來人正是懷化大將軍蒙赫的長孫,左驍衛將軍蒙括。
身旁的裴真一怔,險些左腳絆到右腳。他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唾沫,囁嚅道:「完了、完了,蒙將軍一來,咱還比什麼比……」
裴真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蒙家從高祖皇帝時期,就是大周有名的擊鞠世家,多次在灃京每年的擊鞠比賽中奪冠不說,還曾代表大周與回鶻、突厥等國比賽。
而蒙括便是蒙家晚輩中的翹楚,初出茅廬至今,無一敗績。
對面的王翟似是看出裴真臉上的窘迫,傾身單臂撐在馬上,笑著對沈朝顏道:「臣方才說等個朋友,蒙將軍說既然郡主想玩,他很樂意奉陪。」
沈朝顏平靜地看著幾人走遠,拽著韁繩的手卻是涼的。
她看了眼表情同樣凝重的霍起,問:「你對蒙括,有幾成勝算?」
霍起嘆了一聲,語氣悵然地問:「你要聽實話嗎?」
沈朝顏瞪他,「說來聽聽。」
「實話就是,」霍起叉腰,吊兒郎當地往馬鞍上一靠,道:「不足四成。」
沈朝顏一時無言。
霍起倒像沒當回事,坦然道:「先帝還在的時候,每隔四年就會在軍中舉辦一次擊鞠賽,一共三次,其中振武軍一次第二,兩次第三,第三的兩次都是輸給了蒙家的安東軍。」
「那第一是誰?」沈朝顏訝然,「竟然還有人能蟬聯三屆榜首麼?」
這次換霍起瞪她,後知後覺地問:「所以……小時候你是不是從沒去擊鞠場看過我比賽?」
「……」被揭穿糊弄行為的沈朝顏有點心虛,迴避著霍起的目光道:「小時候……我不是家風嚴謹、學業繁重嘛……」
霍起懶得跟她掰扯,翻著白眼上了馬,道:「第一你問了也沒用,因為大周那支能蟬聯第一的擊鞠騎兵……」
霍起一頓,片刻才道:「早已經不在了。」
不知是不是幻覺,沈朝顏看著他打馬的背影,竟從那句話里聽出些許惋傷。
「走吧。」裴真在旁邊提醒,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沈朝顏不再糾結,跟著翻身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