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團東西並不是朝著館舍正面而去,而是不偏不倚地堵在了右側的廊道。因著方才第一聲響動,大部分侍衛都被引到了右側的廊道上,如今這一招倒是將他們都暫且困在了一邊。
火光熾盛,場面又過於混亂,眾人緩了幾息才將面前那一堆熊熊燒著的東西看清——是一團澆了火油的紗簾。
這樣的東西除了拖延時間,不具備任何殺傷力,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沈朝顏也只是才衝下了廊道而已。左右不過三丈的距離,只要侍衛們從廊道躍出,五步之內便能將她擒獲。
故而沈朝顏一開始,便沒想著只憑藉自己就能突圍。
好在饒是人影火光紛雜,隔扇門一開,沈朝顏還是一眼就瞧見了紫衣玉帶的謝景熙。要怪也只能怪聞名灃京的謝寺卿,姿容實在出眾。
既已鎖定目標,沈朝顏只管往前疾沖。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感覺到被追兵帶起的地面震顫。
一陣罡風擦過耳鬢,在後面的人將手扣上她肩膀的最後一刻,沈朝顏拔出腰間匕首,側身一轉,將謝景熙牢牢地控在了身前。
「別動。」這次換她來說這句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身前之人對他被劫持這件事,竟然毫不懼怯,頗有些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這倒讓沈朝顏無端生出了些許緊張,控著謝景熙腰身的手便再緊了幾分。
後背突然貼上一具溫軟的女體,原本不緊張的謝景熙,只覺一口氣提到了喉頭。
他料到沈朝顏可能不會乖乖就擒,可沒曾想,她竟還有劫持人質的魄力。
只是侍衛隔得遠,恐怕看不真切,但與她身體相貼的謝景熙卻發現,這人現下雖是將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可那刀刃和他的脖子之間,似乎還隔著她的一根手指。
而呼吸行動間,那根手指正一遍遍似動非動地搔過他的喉結……
嘈雜的周遭屏蔽了五感,卻獨獨放大了觸覺。
喉間的酥癢像燎原的星火,而身後那種鬆軟、溫熱、撩動的感覺忽然之間罩下來,像一張無形的兜網,密密麻麻,避無可避。
思緒不受控制,回溯到陳府屋頂的那一晚——手心倏然就騰起一種詭異的綿軟感。
謝景熙閉目深吸了幾口氣,強制壓下胸中不該升起的躁動。
若不是想著「公然劫持大理寺卿」能讓她罪加一等,方才看這人衝過來,他就不該讓她得手。
可謝景熙很快便沒有心思腹誹,只能憑藉最後一絲清明,心猿意馬地往前挪了半步。
「跟你說了別動!」
然而他一動,身後的人便緊跟著貼上來。
纏在腰上的手臂更緊,連鼻息都靠得他更近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濡濕的溫熱,一下下搔動著他敏感的側脖頸。胸口漸漸騰起一團灼熱,撲稜稜地,像一隻關不住的白文鳥。
而身後的人絲毫不覺,扯著嗓子跟圍捕的侍衛嚷嚷,說要他們備一匹快馬。
謝景熙被她嚷得腦仁兒都疼了。
更要命的是,這人一說話就顧不上動作,那隻扣在他腰間的手,竟然還在無意識地往下掉……
「你!嗯?」
手背上傳來火熱的觸感,沈朝顏怔忡,只覺一隻大掌扣著她,將她那隻快要落下去的手,認認真真地往上移了幾寸。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沈朝顏總覺得他方才這樣的舉動,頗有點「要劫人就好好劫」的訓誡意味。
她一時愣住,連跟裴真要馬都忘了。
「把馬給她。」
僵持的沉寂里,謝景熙終於開了口,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都有點無奈。但當下情形自是逃跑要緊,沈朝顏沒有多想,拽過馬匹將謝景熙往前一推,呵道:「上去!」
謝景熙身形一滯,側過頭來,拋下一句,「你確定?」
沈朝顏正著急,哪有耐心聽他說什麼,心下一急,手上的匕首便往前送了半寸。
這下子,謝景熙倒是老老實實地翻上了馬。
沈朝顏緊跟著也坐了上去。
然而雙腳離地的剎那,沈朝顏終是懂了謝景熙方才為什麼那樣問。因著兩人身高和體型的差距,謝景熙如今被她劫持在前,便完完全全像是塊結實的擋板,把沈朝顏的視線幾乎遮去了一大半……
這馬要怎麼騎?
可形勢危急,先突圍才是正事,沈朝顏沒有多想,雙手從謝景熙的腰身繞過,拽緊韁繩一拍馬臀。
人群中乍起一聲馬兒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