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顏本想繞著屋子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漏洞可以鑽。然而還沒等她找到進門的法子,幾聲窸窣的腳步就從遠處緩慢地近了。
她立即閃身,避到了廊柱後的一片陰影之中。
有人從內府的垂花拱門中行來,看穿著,應是府中的管事和大夫。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面上似乎都鬱結著一層苦色,極至行到書室附近,沈朝顏聽到那管事悠悠地嘆氣。
「之前不是說病情穩定的,怎麼如今說加重就加重呢?」
「夫人之疾乃舊症,這些年一直無法根治,只能用藥將養。再說她與陳尚書幼年相識,感情甚篤,如今府上出了這等大事,悲痛之下舊疾加重,也屬正常。」
「哎……」老管事聞言愁色更濃,低頭自語到,「誰說不是呢?我家大人一向身體康健,偏就近日忽然頭痛,若那日大人跟大家一道上街賞燈,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
管事兀自斷了話頭,又哀哀地嘆出口氣來。
那被稱為白先生的大夫沒接話,沉默地跟著老管事走遠了。
夜歸於寂,一陣風來,檐下那盞掛著喪幡的風燈打了個旋兒,沈朝顏側身從後面走了出來。
她從腰間摸出一把準備好的匕首,對著封死的窗戶一陣劃拉。
「喀嚓!」
一聲輕響,鉚釘掉落。
密封的窗戶開了一半,沈朝顏趁著四下沒人,撐臂直接跳了進去。
周遭沒有點燈,屋裡本就漆黑,再加上四處都是些焚燒後的焦黑,沈朝顏一時也有些抓瞎。
她漫無目的地在屋裡轉了一圈,借著遠處幾盞搖晃的風燈,努力辨認著眼前的事物——博古架、頂立櫃、曲屏風、羅漢床……
繞過被燒得精光的月洞門,沈朝顏就進入了寢屋的裡間。
靠牆而置的是一張匡床,再過去就是一張連成一排的矮櫃,上面擺了些已經分辨不出的東西。
沈朝顏行過去,擦亮一點火光,細細地端查起來。
黑漆漆的一堆,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
沈朝顏有些煩躁,嘆了口氣準備去別處再看。
然而隨著那聲輕嘆,一陣飛灰騰起,沈朝顏一怔,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她思忖著,退回了靠近匡床一側的矮櫃處。
火光明滅,一個蓮花制式的三彩五足香爐引起了她的注意——乘放餘燼的地方鋪著厚厚的一層香灰。
所以剛才那些亂飛的灰燼,應該就是爐里燒剩下的香灰,可是……
沈朝顏蹙眉,借著火光往香爐內部看去——
乾乾淨淨,沒有一點余香。
照理說,若是香料燃盡後被置換,伺候的人會將香灰一併清理乾淨。
而如若兇手縱火之時,爐里的香料還沒有燒盡,那經過這樣一場大火,香爐內怎麼都該留下點香料的餘燼才對,怎麼會……
「咚——咚——咚——」
幾聲夜鑼敲過,遠處漫過一條火光和幾聲腳步,是夜巡的家丁。
沈朝顏趕緊吹滅手上的短燭,矮身往立櫃旁藏了藏。
等到腳步聲遠去,她才重新起身,從腰間摸出一塊布片,又抽出匕首,將香爐上的灰燼颳了一些包好,藏進了懷中。
時辰已然不早,沈朝顏不敢再多耽擱,離開主寢後便向府內的後房去,想著找找其他線索。
她順著牆角一路悄行,借著屋前的一顆歪脖子樹跳上屋頂,正想著是不是掀了瓦跳下去比較好,卻聽身後一聲悶響,像是什麼夜裡不睡覺的貓兒落在了上面。
沈朝顏一驚,趕忙捂鼻回頭。
可這一看,卻跟一個比貓可怕百倍的東西面對面了。
那是一個與她一般穿著夜行衣的人。
饒是他單膝跪著,就身量來看,也應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四目相對,周遭靜默,藏了一晚的月華卻在此時從雲後探頭,在兩人身上鋪下一片薄紗。
「嗖——」
空氣微鳴。
一柄冷光倏然破空,捲起一陣罡風,向著沈朝顏直撲而去!
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劍鋒已至近前。好在她反應夠快,側身一翻,寒風堪堪擦著耳畔掠過,留下一絲割人的涼意。
沈朝顏一怔,為這招背後裹挾的森然殺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只見如水月色之下,他一身玄衣筆直而立。手上一把出鞘寒刃泛著白光,饒是被面具遮去大半張臉,也能從那執劍的姿勢中,讀出一股凜然的寒氣。
他靜默地站著,周圍的空氣也開始緩而慢地一點點封凍。
沈朝顏的頭皮登時就麻了。
方才第一劍她就因為反應落了下風,想著對方再怎麼也得問問她來此是何用意。沒曾想遇到個又瘋又不講理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對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劍起又落,趁著她出神的片刻,朝著她一躍而近,攻勢迅猛,快如閃電!
又是一招凜冽的殺招。
「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