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李長青珍惜地把這幾條消息看了又看,滿足地靠在車窗邊,心裡也有了底。
申請見面早已通過,李長青先去看了李善。
二叔頭髮全被剃光,腦門頂上就剩下薄薄一層蟹青,瞧著比過年那會還要頹唐,已是形銷骨立。
但他的目光卻不再灰濛,在瞧見李長青的同時就明亮起來,急切地取了聽筒放到耳邊,看起來有一肚子話要講。
李長青坐下,發現自己的臉投映到玻璃上,和二叔重疊在一起。
「我找了他很久,長青啊,你應該都知道了吧,就是蘇四火拿錢要求我去鬧,最好鬧得你們沒法分神在年節里接著查,他好早點結案,早點走!」
「我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就真的聽了他的話,回家去鬧,說起來都是為了你那表弟,長青啊,二叔……」李善哽咽起來,「二叔這次是要坐牢了,但是二叔發現蘇四火要逃跑,立馬就去捉他。」
李善說自己再怎麼髒心爛肺,發現蘇四火可能和礦難有關係,也不可能忍受。
「我知道你恨透了我當年一走了之,我知道全家人都罵我,但我還是有良心的不是嗎?我給你把兇手逮住了。」
他說得太過急切,努力宣揚自己也有所付出。
可是。
李長青攥著話筒的手指緊了緊,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李善還是個功臣了,又怎麼會在玻璃對面呢?
他能把蘇燚捉回來當然有功,但他會被起訴進去坐牢,是因為他拐騙兒童。
「二叔,那天蘇燚的車上有兩個人對不對。」
辛光的事情,報警之後就查了蘇燚的行車記錄儀,顯示蘇燚曾經短暫地停車過,然後繼續開車。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當時的車上有兩個人,另一個人帶走了辛光。
這才是李善坐牢的原因。
李長青是知道這個二叔的,平日裡悶不做聲,幹什麼都規規矩矩,耳根子也軟,聽風就是雨,又娶了個性子潑辣的二嬸,家裡家外全是二嬸說了算,二叔從不反抗,哪怕被打。
這次居然把蘇燚抓回來,聲稱要還大哥公平,可見了李長青就只顧說自己的功勞,一字沒提大哥的事情。
「叔,表弟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你的事情我也都知道,我們還是看法院的裁判吧。」李長青說。
李善在對面嚎泣起來,「你二嬸要跟我離婚了啊,沒人管我了,長青,你得管二叔啊。」
李長青並不意外聽到這個,畢竟二叔定了罪,二嬸為了表弟的前途,肯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親人對面而坐,一個沉默,一個嚎啕大哭,之後更是語不成句,只顧著吩咐長青一定幫自己找律師。
李長青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等了會,蘇燚被押了出來。
一樣地剃掉頭髮,滿頭蟹青。
不一樣的是,他頭上包著醫療網,像是被砸了腦袋。
蘇燚還是笑,姿態從容地坐下,先問:「見過你二叔了吧?」
「嗯。」李長青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蘇燚和他對視幾秒,低頭輕笑一聲,末了搖搖頭,說:「人生就是有太多無法預料的事情,我想不到有人反咬我一口,有人會為了兒子,居然一夜之間就生出了膽子,跑來攔我,打我。」
「你不知道吧長青?你二叔為什麼來找我?」蘇燚抬起臉說,「是因為你去反應了縣城裡有人放高利貸,而且涉黑,結果那個組織真的被收拾,你表弟可以不用賠那麼多錢,但你的好二叔已經被調查辛光的事情。」
「他聽說材料公司老闆的事兒,聽說主動供出我能減刑,這才不惜一切攔住我,說到底,他挺疼他兒子,為了他兒子,大過年去折騰你,又去害辛光。」
蘇燚說完,又咂咂嘴。
「其實吧,他未必對你爸還有什麼情意。」
他上來就這樣喋喋不休地說別人的過錯,好似話說滿了,罪名扣好了,他蘇燚的錯就能顯得無足輕重。
李長青不想聽他說這些,只問:「那你呢,我老爸呢?你這麼些年,四火叔,你往我家送東西,你來電錶達關心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呢?」
真的能心安嗎?
真能在夜裡睡著嗎?
不能。
答案是不能。
蘇燚之所以介紹那單生意,是因為那個材料公司的老闆願意給高價中介費,而且再三說明,不過是一點膠水,質量絕對沒問題,以後等李平的礦場發達了,大家都好。
那樣一筆中介費,剛好能填上蘇燚創業初期欠缺的數字,所以他向李平引薦,姿態是高高興興。
他是真的開心,開心於一切都能夠有好的發展。
之後爆炸山塌時,蘇燚也是真的著急,更是真心想要查出真相,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多年好友李平絕不可能做出罔顧安全的事情,一定另有原因。
誰知,原因居然是他自己。=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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