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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燚這輩子都沒法形容聽到那個技術員來和自己說明真相時的心情。

他驀地發現,或許在整個過程里,李平做過的最錯誤的事情,就是相信他蘇燚。

那一剎那,蘇燚腦子裡閃過了許多人的臉。

蘇燚早早失去雙親,要不是張桂香多年接濟,難講他這個人究竟能活到幾歲。

這已是恩重如山。

更別說李平多年陪伴和鼓勵,兩人和親兄弟沒什麼區別,蘇燚和他一同長大,上學,互相做彼此的伴郎,蘇燚和李平同路回秋芒鎮,路上撿到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被李家人圍住,李平確定要養他,並且給他取名李長青。

每個時刻,每個關於李平的,關於李長青的重大時刻。

蘇燚都有參與。

他得知了真相,壓根沒有辦法承擔這個結果,自認沒臉回去見張桂香。

蘇燚是內疚的,也是害怕的,更是痛苦的。

他不怕坐牢,真的,可他無法承受來自李家人的失望和憎恨。

蘇燚當然瞧得見李長青這些年是如何掙扎,他自己也在名為自責的煉獄裡痛不欲生。

他說不上來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有了變化,他自欺欺人地隱瞞真相,為了贖罪而改變經商途徑,更是連秋芒鎮都不敢回去,只敢不停地表達關心,然後打錢。

本以為事情已經這樣,誰知忽然被人上門詢問蘇燚和李平的關係,對方自稱是竹家的律師。

竹家。

這一方已經讓蘇燚頭疼,然後當年那個材料公司的人居然來威脅,用同歸於盡的姿態是威脅說蘇燚要是不出手,他會揭開當年的事。

蘇燚不得已去找李善,讓他回去分散李長青的注意力。

蘇燚不得已去李家,勸這個大侄子不要再查下去。

甚至,他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他每年都往外捐很多錢。

可結果是,他現在人在監獄,同李長青面對著面,聽他問會不會良心不安。

「我還是那句話,」蘇燚說,「我對你,對你們家,無話可說。」

李長青內心燒起一股無名火,幾乎就要控制不住,他很想砸掉面前的玻璃,衝過去殺了這個人,讓他自己去老爸面前認錯賠罪。

這樣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李長青已經開始耳鳴。

「我對不起你,」蘇燚突然說,「長青,如果李平有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他從來都很欣慰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

李長青重重地呼吸兩下,胸線起伏,而後緩緩歸於平靜。留給見面的時間已經不多,公平正義已經有法律執行,這樣的情況里,再責問,再怒罵,都不太有意義。

「你的確誰都對不起,」李長青說,「是尤其是你自己。」

蘇燚自嘲地笑了一聲,為這句話點頭,突然轉向李長青問,「我要在這待很多年,你會漸漸原諒我嗎?」

他往前靠了靠,說:「你知道,如果我能活著出獄,那時候我已經多少歲了嗎?那以後,我還有幾天可活呢?」

說到最後,蘇燚以一種近乎詭異的討好語氣問:「長青,你就說有可能的,好嗎?就當騙騙我,就當行行善,好嗎?」

他居然問這句話。

他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李長青簡直想笑,想要嘴巴張大,短短几秒之間釋放出胸腔里的所有聲音,然後因為窒息而嗆咳,接著流淚。

可他面對這樣的人,這樣一句話,連扯扯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蘇燚還在期待,而且臉上已經逐漸攀上自信。

他確信,李長青被李平教得很好,心腸慈悲,很難狠心,所以一定能說出尚有迴旋餘地的話。

如果能聽到這一句,蘇燚已經能夠非常寬慰。

李長青安靜片刻,也往前靠了靠,偏頭對聽筒說:「你做夢,蘇燚,沒人會原諒你。」

四月總是多雨,輕輕薄薄一層愁,積不出水潭,又非要讓水汽漫天瀰漫。

鐵門上蓋著水珠,偶爾滑下一串痕跡,最紅關閉的時候,蹦出無數水星子,濺得很高,又紛紛落下。

李長青在鐵門外站了很久。

他已經聽到太多人說他成器,說他堅強。

可誰是生來就能堅強的呢?

都是在自己哄自己。

聽到冷漠的話,哄自己說這是一個成長的階梯,邁過去,就能成為了不得的人。

被不講理地詛咒中傷,哄自己說這是一個檻,越過這個困難,就能擁有成熟的心態。

半騙半哄,就這麼把生活抗了下來。

也有實在抗不下去的時候,就告訴自己:真的能有人撞破南牆,那個人可以是自己,那個人必須是自己。

李長青其實從沒說過自己真的頂天立地,他又不曉得上哪喊疼。

怕人裝作沒聽到,又怕人過度反應。

但是,真疼啊。

李長青沒有叫車,沿著監獄外頭的水泥路走了好幾公里,直到硬生生地壓下心裡的委屈,確定自己狀態已經正常,這才拿出手機聯繫老媽。

等他坐上車,才去翻看微信消息。

【跑路要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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