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擠出了一聲喊。
她突然想,人類有多大的可能會被擠出一聲喊呢?
李長青當然也聽到,安撫人的動作已經較為熟練,他拍拍竹聽眠的後背,貼心地問:「還想哭嗎?」
他人高馬大,也沒反應過來自己其實此時才是把臉埋去人頸窩裡的那一個。
甚至把被子都搶去大半。
李長青還在溫聲哄,「哭吧,沒事的。」
竹聽眠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喊他,「長青啊,我有事。」
「在呢,」李長青又拍了拍她的頭,「沒關係的。」
「有關係,」竹聽眠說,「我喘不上氣。」
李長青甚至還在給她找藉口,「會這樣的,才哭完會喘不上氣。」
已經沒有悲傷了。
竹聽眠艱難地抹了把眼淚,想要把人推開。
結果李長青感受到她的動作,立刻用力抱住她加以安撫。
竹聽眠又被擠出一聲喊。
她已經開始想要笑了,周身顯然有些溫暖過頭了,物理上的窒息已經讓她來不及感受心中的傷痛。
「你感受到了嗎?」竹聽眠問。
「感受到了,」李長青抽空抬起手擦眼淚,又迅速放回原位把人勒住。
「……」竹聽眠又是呼吸一窒,「你真的感受到了嗎?」
「我真的感受到了,」李長青不解地抬起臉看她。
她把自己的痛苦說了一遍,他心疼都來不及,而且已經失態成這個樣子。
她怎麼還能問出這種話?
李長青用目光詢問她。
竹聽眠推著他的肩膀,「我問你。」
「嗯?」李長青委委屈屈地回應。
「你勒那麼緊,」竹聽眠凝視著李長青,問他。
「我沒穿胸|衣,你感受到了嗎?」
第45章 安瀾李長青扯了扯褲腰。
45
李長青哪裡能聽這種話。
這根本就不是這個時候應該出現的話。
他真的好難過,本就沒來得及從情緒抽離,腦子先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話,但是五官還泡在悲傷里。
如此里外拉扯,最終反饋出一個天塌了的表情。
李長青對螃蟹過敏,卻很擅長表演熟蟹色。
在尚未說話時,整個人已經從床上一彈而起,落地之後歪七八扭的站穩。
「竹聽眠!」他大喊。
可是才哭過,嗓子自然清亮不到哪裡去,啞著聲又能有多少氣勢。
李長青意識到這一點,喘著大氣,抹了把臉,瞪著人,臉已經是紅到了極點,一派古板的模樣。
「你,」他說,「你……你。」
他像是有太多話想說,結果到頭來就跟金魚吐泡泡那般咕嚕咕嚕念出同一個字,情緒倒是高漲,言語卻貧瘠起來。
世界上就是有人活得鮮亮,只消多看看,就忍不住愉悅地想笑。
李長青對竹聽眠來說就是這樣的人。
她已經確認這一點,內心已經多雲轉晴。
「我什麼?」竹聽眠慢條斯理地細緻擦臉,同時把李長青瞥了一眼又一眼。
她說:「我以為你知道,還要故意那麼用力。」
「我怎麼可能!」李長青立刻說,「我不是啊!」
他拼了命想要解釋,聲音因為慌張而拔高,又因為緊張而虛弱,好不容易說完一整句話,猶如嘴裡拋出串過山車來,高高低低,又起起伏伏。
「你怎麼這樣啊,」李長青當然不敢再看她,也不曉得自己該擺什麼姿勢,唯獨一樣確定的,是因為情緒而大幅度變化的胸線,「怎麼老說這種耍流氓的話啊?」
他控訴。
「是我耍流氓嗎?」竹聽眠緩慢而刻意地整理了下自己領口,又單另抽了張紙,擦自己脖子側後方。
她好笑地問:「你也沒穿?」
「別說這種話了!」
李長青正好轉頭要瞪她,順帶著瞧清楚這個動作,只覺得渾身都過了一遍電。
竹聽眠當然沒辦法把自己哭得眼淚水全掛去脖子後頭,那是李長青蹭上去的。
他腦袋空空地盯著她看,也不曉得這樣看了多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李長青發現她已經笑吟吟地靠坐在床邊滿意欣賞。
她就是這樣,愛逗人,也愛瞧人窘迫。
太不像話了。
自己這不是又被欺負了麼。
李長青不甘心地嘆了口氣,打心裡覺得這個人真是過分,當然嘴上不可能像這樣說,只好窩窩囊囊地抬手又抹了一遍連臉,好似這樣就能把他剛才哭泣的歷史一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