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這一句,她環視了圈身邊的人。
挺身而出。
這實在是力量過於充盈的四個字。
她由衷地為此而感激。
竹聽眠是羞恥的,或者說,在看到舅舅和舅媽出現並且如此著急地揭露她傷口時,秦晴是羞恥的。
說來實在不公平,因為總是受害者最先感到羞恥。
要轉換這個心理,過程艱難又漫長。
竹聽眠走到今天,走到此時此刻,並非朝夕之事。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兩個「親人」想要什麼。
他們自認曾經收留過秦晴,所以理所當然到了索取的時候。為此不惜巧立名目,拿著她生母的事情到處宣揚,舅舅因此而站穩了疼愛妹妹的兄長角色。
到底有多少真心?
只怕拎出來上了稱,連小數點都壓不出來。
說來說去,還是錢。
竹聽眠之前報過警,出示過自己的精神診斷,甚至安排過律師和他們談話。
總歸,所有的處理結果都處於一個比較籠統的警告階段。
他們會覺得,警告而已。
所以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
以暴制暴不對,但總要有些強硬手段來表達立場。
竹聽眠朝身邊的李長真和姜書怡搖頭說自己沒事,繼而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拎起了院子邊的撐門杆。
「你還敢動手?」舅媽立刻大喊。
竹聽眠想說我當然敢,我今天非得打你們一頓,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我們一起被抓進去。
可是她一個字都來不及講出口。
因為舅媽已經飛撲到她面前,五體投地,先跪後趴。
柳雲羨默默地關掉了視頻錄製。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隻施力的腳,準確點來說,是羅絲的腳。
接下來一切都變得混亂。
羅絲一個揍三個,黃二妹壓根扛不住打,才被扇了一巴掌就習慣性地靠去院牆邊,哀哀哭喊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啊,老羅家閨女殺人了啊!」
她的喊叫被嘈雜聲音淹沒。
羅絲如同個天降的女俠,一邊揍人,一邊讓李長青把竹聽眠拉進去,剩下的人開始勸架,總之一堆人喊著別動手別動手,圍住人。
至於在這個過程中,舅媽和舅舅挨了多少黑拳,那就不知道了。
總歸羅絲氣勢拔天,她出手,連後來趕到的孫明和王天都沒有多少發揮空間。
人太多了,正義燒著正義,連想要伸手進去把人攮幾下都得很用力。
記月巷變得擁擠而混亂。
臘月天裡,大家都穿著羽絨服,鼓囊囊的,而且顏色鮮艷,互相擠著動著。
場面跟臘八粥似的。
「你……」李長青想去拉一拉竹聽眠的手,又想問問她怎麼樣,但不論想哪一句話都覺得太無用,張張嘴,又只說出個「你」字來。
竹聽眠抬頭看他。
小青年背著光,眼底的關懷卻明晃晃地閃著,在他身後,是一巷粥。
這會不是好好說事情的時候。
竹聽眠伸手輕輕推他一把,「去做你該做的事情,現在就走。」
她沒給李長青回話的機會,只說:「是去給你老爸找公道,你要因為我耽擱在這裡,李長青,我會瞧不起你。」
李長青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嘆了口氣,「說那麼嚴重。」
竹聽眠已經準備要往外頭,只告訴他,「快去。」
走出去兩步卻被拽住。
李長青尤為強勢地拉起她的右手,從自己衣兜里摸出來個創可貼,一手捏著竹聽眠右手,一手把創可貼舉到嘴邊,用牙咬著撕開。
然後把創可貼平平整整地熨到她手心。
「我在的,」李
長青輕輕地摩挲她的手,「我會在的。」
這次他反將一軍,竹聽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這個人就扯著挎包離開了。
外面的大家已經拉住了羅絲,並且按住舅舅和舅媽。
大家都去派出所作證,是這些人先上門挑釁。
事態比較複雜,大家各執一詞,說自己被吼聲嚇到,說自己好好地做著生意結果巷子裡很吵,所以隨便出門罵幾句。說自己只是聽不下去想攔一下,說自己走夜路被人大聲說話嚇到,而且並不認識這個人,所以順腳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