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媽。」
「你真不喜歡人家啊?」陳蘭好歹活了這麼多年。
「我不……」李長青回答。
陳蘭也不再追問,只說:「她一個丫頭,跑我們這來,雖然現在鎮裡不像之前那麼窮,人也長了眼界,媽媽是感激她買房,讓我們走出困境,但是媽媽也怕你難過。」
「小竹老闆太好了,長得好,會做人,體體面面的,你吧……」陳蘭欲言又止。
李長青笑開了,「我怎麼了,你教養出來的兒子啊,有點自信好嗎?」
陳蘭被兒子逗笑,又琢磨起來:「我沒見過這樣的人,之前也不曉得怎麼同她說話,太客氣吧,顯得我們虛偽,太禮貌吧,又顯得我們不把人家當回事,也愁呢。」
要是聊這個,李長青可太懂了。
「她那人吧,你就不要太拘著,她不看表面的,你要和她客客氣氣,她反而和你疏遠。就比如吧,你瞧她總是在笑,其實沒多少真開心的時候,但要是不開心就會立馬生氣,還得說給你聽。不過呢,你也別被她嚇到……」
雨夜,鋪子裡燈光溫暖。
陳蘭靜靜地聽著兒子娓娓道來,心頭漫過喜悅,因為已經很久沒見他如此生動地想要分享。
然而,現實畢竟擺在面前,做母親的為孩子思慮多少都覺得不夠,越想,越覺得心疼,卻又難以言表。
最後陳蘭點頭說:「媽知道了。」
李長青笑道:「反正,你多和她說話就能明白,她喜歡說些不著調的話,會讓你覺得莫名其妙,其實吧,她就是那會想和你說話,又找不到話講,非得聊呢。」
陳蘭望著兒子。
猝然感受到,時間已經把她的孩子引導體驗忐忑心動的路上。
陳蘭在心裡嘆氣,又說了一遍:「媽知道了。」
「大大方方的!」李長青變得很開朗。
「睡去吧!」陳蘭笑著催他,「別忘了擦頭髮!」
「知道。」李長青洗漱上樓,躺下之後沒能感受到困意,鬼使神差地又拿出手機來看。
【晚安。】
李長青捧著瞧了半天,翻出根蠟燭來點著看,等心裡頭那陣刺癢逐漸平淡,才把蠟燭吹熄睡覺。
約定是兩天後一同進城,李長青把自己鎖在鋪子加工加點雕花漆金。
他在縣城裡有個相熟的經銷商,這幾年裡走他們的門路,李長青許多手工得以銷售外地,多少算拓寬了點門路,對方卻不要銷售分成,也是人情。
人情難償,李長青無法大方說分成,只好這麼隔三差五雕個擺件當做感謝,對方是留是賣全看他們自己。
只是最近主動提起的次數多了一些,昨晚更是來電要求儘快把約定好鏤空雕花漆金器給送過去,說話也不太客氣。
李長青已經打算慢慢往前,重新接觸補習,重新做題,如今也算把應賠金額落實到位。在這個逐漸向前的過程中,無需再那樣大量工作。
這個漆金擺件對方提供所有材料,不知為何要得很急,甚至提出給報酬。
老爸在世時,同那對夫妻就多有聯繫,李長青苦於尋找不到銷售門路時,也是這對夫妻主動找上門來提供幫助。
既然這是他們最後一個要求,李長青就答應下來,也沒要報酬。
這個擺件光是穩木就花了許久,反覆晾曬,雕鑿也很是費神,花了李長青不少心血。
老媽得知他趕工也沒說什麼,只講希望做完這一個,兒子也能歇一
歇。
中途孫明來過一趟,得知李長青又在做免費活,氣得罵天罵地,說李長青就是脾氣太好才被人家當驢使,隨後大概是立馬想起好兄弟也有自己的難處,所以自己消了氣,又掛在躺椅上聊竹聽眠。
他絮叨時,李長青剛確認金漆的乾燥情況,尚在滿意的程度之內,稍晚一些進行最後一次精磨就可以,現在也算可以歇會,又因為是這個話題,所以他難得在工作中坐下來同孫明聊天。
「她應該會留比較久。」李長青突然說。
孫明久久未語,叼著甜瓜也沒嚼,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李長青。
「幹嘛?」李長青問他。
「你照照鏡子。」孫明建議。
「怎麼?」李長青想拿手機瞧,又顧著自己手上都是粘合劑的殘留物,這才打消念頭。
「你應該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孫明說。
「什麼表情?」
「蕩漾。」
「……」李長青繼續檢查擺件情況。
孫明掃著眼看他,將人反覆看了一遍,兄弟還是那個兄弟,就是變得不太一樣了。
「你發\春了。」孫明做出判斷。
李長青火速出腿,把孫明連人帶凳掃翻在地。
「這種話你不要去她面前說。」
孫明被蹬翻也不惱火,甚至還妥當地護住嘴裡的甜瓜,自然地把椅子扶起來。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