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東西就這樣丟掉,實在太可惜了。」陳嬤嬤在廢棄的物件里挑挑揀揀,嘴裡不住地念叨。
「此去路途遙遠,軍需輜重本就不少,何必徒增負累?」
「可朔方也實在太遠了些。」
她拿書的手一頓,知道陳嬤嬤憋了幾天,終於說出了真心話。
「嬤嬤若是捨不得,便叫福兒貴兒拿去送了人。」
福兒貴兒一聽,撒歡兒似的跑過來。
「拿去拿去。」陳嬤嬤把東西塞到他們懷裡,等人跑遠了才問:「姑娘,朔方咱們非去不
可嗎?」
「我前些日子聽見陳姑娘邀你去慶州,慶州比朔方好多了,又熱鬧又暖和,何必苦呵呵地跟著魏王去朔方?」
「嬤嬤。」她合上書,走到陳嬤嬤跟前,挽起她的胳膊:「我還有沒做完的事,你讓我把心愿了了可好?」
「慶州是塊肥肉,不知多少人盯著,未必是太平所在,何況怡君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咱們去了,總是不大方便。」
她這廂正勸著陳嬤嬤,誰知外面赫然傳來一個聲音:「好你個褚雲兮,你原來是這麼想的?」
單聽聲音,還沒見著人影,她便有些心虛,果然下一刻陳怡君大咧咧進來,一雙杏眼死死瞪著她。
她眼神飄忽不定,完全不敢和陳怡君對視,餘光瞥見她手上似乎拿著東西,連忙先聲奪人轉開話題:「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陳怡君果然中計,立即把方才的事拋諸腦後,笑呵呵地把東西放平到桌上:「魏王遣我送來的。」
說罷湊到她跟前,臉上透著一絲狡黠:「聽說是陸垣的東西?」
她看清怡君手上是琴囊,便猜到了幾分,拆開一看,這形制,果然是鶴鳴。
陳怡君瞧熱鬧似的望著她:「他這是逼著你和陸垣一刀兩斷吶!」
第82章 永安寺啊,求姻緣很靈的……
褚雲兮抬手撫過鶴鳴,漆面深邃瑩潤,泛出琥珀色的柔光,這張琴任誰看都是匠心之作,費了大功夫的。
她眼神一冷,轉瞬便下定了決心,抱起琴:「我去趟落雁齋。」
陳怡君伸手攔住她:「這樣好的琴,你真捨得?」
她脫口而出:「這樣好的琴,不是我該有的。」
天氣愈發冷了,昨夜一場風雨過後,滿街的落葉沾在泥土裡,落雁齋的對面有一棵上百年的榕樹,她初來乾州時枝繁葉茂,如今殘敗了不少。
她就在這棵榕樹下,馬車已經在這裡停了小半個時辰。
「姑娘,你不下去嗎?」福兒見她叫停馬車之後,便一直枯坐著,終於有些沉不住氣。
她望著飄動的車簾,手伸到半空,最終縮了回來:「把琴放到樹下,我們走吧。」
她找了成百上千個理由試圖說服自己,卻不得不承認,宋琬琰說的那個人,只能是他。
「看來她是舍了你。」鄭伯嚴關上了窗,坐到陸垣對面:「和之前在定山寺一模一樣。」
話剛落地,管家抱著琴進來:「有位姑娘在榕樹下留下了這個。」
「我沒見過你這樣死腦筋的人。」鄭伯嚴接過琴,吩咐管家退下:「你曾帶著這張琴去過皇宮,去過定山寺,又追隨她來了乾州。」
「你有沒有想過,你愛琴,她卻並不愛,你和她,不是同路人,她寧願跟著陵淵去過漂泊不定的日子,都不肯留下來多看你一眼。」
「她不可能不愛。」陸垣望著鶴鳴,眼中的光漸漸柔和,聲音充滿了暖意:「她去到哪,我的生意便做到哪。」
「你還要去朔方?」鄭伯嚴瞪大了眼睛,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你瘋了?你為了她,連父母之仇都不顧了嗎?你想想你身上背負著什麼!怎麼可以整日裡只圍著她轉?」
「那些都可以慢慢來,可是她不能。」
「陸垣,你清醒一點!」鄭伯嚴晃著他的肩膀:「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她當初在街上救下你,和在路邊撿了一條狗有什麼分別?」
「她但凡對你有別的心思,不可能把你放在國公府三年不聞不問!你和她,不會有結果的!」
陸垣沉沉嘆了一口氣,對他的話一點兒都沒聽到心裡去,面無表情地說:「收拾收拾,去朔方吧。」
千里跋涉,她終於對朔方的苦寒有了實感,天空灰濛濛的,似乎一切都籠罩在肅殺與蒼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