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先生在,我倒真是班門弄斧了。」奏罷一曲,琴音消散,抬頭見他微微皺起了眉,她笑著說。
他擠出一絲苦笑:「姑娘彈得很好。」
兩人鮮少像這樣對坐閒談,在他來之前,她有一肚子問題想問,真見了人,卻覺得無甚必要了。
「很抱歉,我恐怕要失信了,以我現在的處境,怕是沒有辦法幫先生實現願望了。」
「姑娘萬不可這樣想。」她話音未落,他便急切打斷:「姑娘已經幫了我許多,況且……」
「況且什麼?」
「沒什麼。」他淡然一笑:「荒山野寺,正是修養身心的好所在,如果姑娘不嫌棄,可否准允在下常來。」
她沒有一口應下,他慌忙解釋:「給姑娘彈彈琴,陪姑娘坐一坐,也是好的。」
「難得陸先生有這份心。」陳嬤嬤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替他二人添了茶:「只是往來辛苦,怕誤了陸先生公事。」
「不妨事的。」陸垣連忙擺擺手:「此處離縣衙不遠,上來一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他猜不透她的意思,惴惴不安地觀望著,直到陳嬤嬤在一旁暗暗使了個眼色,才會到意:「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先回去,改日再來。」
「先生慢走。」
待人走遠了,陳嬤嬤立馬跪了下來:「老奴方才自作主張,請姑娘責罰。」
「嬤嬤這是做什麼?」褚雲兮趕緊將人攙了起來。
「老奴知道姑娘心裡有顧慮,不想和陸先生有過多往來,只是……老奴斗膽勸一勸姑娘,姑娘施恩的時候,自然沒想著圖報,可姑娘也要……」
「要不那份恩情就會一直壓在他心頭,償還過了,慢慢也就放下了。」
她知道陳嬤嬤顧及她的面子,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那便是以她現在的處境,需要一個倚仗。
「陸先生這個人,雖然老奴猜不透,總不會害姑娘就是了。」
「嬤嬤說得沒錯。」她扶著陳嬤嬤在一旁坐下,連陳嬤嬤都看出來了,她豈會不明白,他能在定山寺插上手,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那之後,陸垣幾乎隔三岔五就會過來,有時過來彈彈琴,有時帶些新奇的小玩意兒,總不會坐得太久,說起話來也很有分寸,朝中的事一概不在她面前提。
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有時她無意中提到一些話題,只要涉及眼下的,他總會巧妙避開,倒像是刻意不讓她知道。
她雖覺得奇怪,只是無心理會,不去深究罷了。
直到有一日,定山寺周圍突然多了許多人。
「外面什麼情況?」褚雲兮心焦得很,看見陳嬤嬤從前院回來便迫不及待地問。
「前院的僧眾說,於戎人把京城給圍了。」
「於戎?」她「噌」地一下站起來:「於戎遠在千里之外,怎麼會……」
「姑娘不用擔心,陸先生帶了些衙役守在寺廟外面,咱們這兒離京城足有二三十里,想來那些賊兵也不會無緣無故到這荒山上來。」
兩人正說著話,陸垣也跟著進來:「是啊,姑娘放心,這幾日我就守在寺外。」他進寺時剛好看見陳嬤嬤匆匆離開前院,眼見是瞞不過了,又怕她年紀大了說不清反倒叫褚雲兮擔心,趕緊過來解釋。
「嬤嬤你到屋外守著。」待陳嬤嬤出去,褚雲兮面色一沉:「先生,你跟我說實話,這些日子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十天前,於戎人有如神兵天降一般,忽地出現在了京城之外。」
「神兵天降?十天?」她有些難以置信,即便自己對兵家之事一竅不通,卻也知道繞過一道道防線談何容易:「此前竟沒有任何消息?」
「朝廷有沒有得到消息,我不清楚,但京城的的確確已經被圍了十天。」陸垣臉上閃過一絲愁容:「前幾天城中的將士還出城去迎戰,這幾日連城門也不開了,只一味死守。」
「於戎來了多少人?」
「號稱十五萬,實際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把個京城圍得像鐵桶一般。」
「不可能!」她篤定地說:「十五萬人長途奔襲不可能毫無動靜,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貓膩。」
「姑娘只管放心待在寺里,我已經調集了……」
她滿腦子想著於戎的事,對他的話竟像是沒聽見一般:「趙敬呢?趙敬不是還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