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淵沖在頭一個,身上少副盔甲輕便了不少,他在林中小道里左突右沖,只恨自己手裡不是長槍,越往裡道越狹路越窄,他索性翻身躍下馬來。
倏忽之間,便有七八個人圍了上來,個個黑衣蒙面,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他殺紅了眼,徹底放開了手腳,手起劍落,密林之中一時間到處都是刀劍撞擊的聲音。
賊人瞧著聲勢浩大,比他這些精銳還是弱了些,不消一炷香的時間便被殺得七零八落。
「留活口!」
聽到他的命令,倉梧第一時間收了刀,誰知刀下那人趁他分神的功夫,一個扭身逃了出去,他立刻拔出腰間的短劍擲了出去,眼看著劍身直挺挺插入那人的後胸,只留個劍柄在外面。
「王爺。」倉梧看向陵淵,眼裡帶著一絲自責。
「算了,除惡務盡,帶著他們上路也是個麻煩。」
陵淵走上前,扯下那人的面罩,臉上並無什麼印記,瞧著再尋常不過,接著上手想把人翻過來,倉梧眼疾手快,趕緊過去搭了把手。
「什麼都沒有。」倉梧把人里里外外搜了個遍,上身衣服都扯開了,毫無發現。
陵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其他人身上呢?」
「沒有,沒有……」各人紛紛回答。
他環視了一周,見底下人循著之前打掃戰場的習慣,把屍體整整齊齊碼了兩排,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個人,心裡突然有些欣慰:「不錯,沒忘了老本行。」
「看來是有人不想讓王爺回京。」倉梧低聲問:「依王爺看,會是誰呢?」
「別猜了。」陵淵一個縱躍翻身上馬:「夜長夢多,趕緊進京是正事。」
倉梧知道他看似不在意,心裡其實一直念著京城的事,恨不得立即飛到太后跟前辯白。於是不敢耽擱,立刻吩咐眾人上馬準備趕路。
誰知手上剛攥緊韁繩,便有一名下屬喊著「王爺」跑到陵淵馬前,手裡指著一具屍體:「在那人身上發現了這個。」
他手中拿的是一張字條,陵淵接過打開一看,上面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只單單一句話:「甘州城外二十里處密林,殺之。」
殺的是誰,不言自明。
他不禁笑出了聲,將字條折好放在胸前,回頭看向眾人:「三十個不知哪裡來的莽夫,就敢妄想殺咱們,看來咱們朔方軍的名頭還是不夠響啊。」
倉梧立馬接道:「是咱們大家不夠努力,給王爺丟人了。」
話畢,引來一片笑聲。
陵淵揚起馬鞭在道上狂奔起來,疾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殆盡,他並不擅長描摹,一手字也中規中矩,可好巧不巧,字條上的字跡他認識。
一行人緊趕慢趕,又躲了兩撥伏擊,才在日落之前到了京郊。
「今夜就在這裡將就一下,明日進城。」陵淵翻身下來,尋了個草多的地兒將馬拴好。
倉梧望了眼遠處隱約可見的城門,有些不解:「王爺,為何現在不進城?」
「我晚上出去一趟。」陵淵躬下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臉:「你和大傢伙兒守在這裡。」
「屬下陪王爺一同去吧,遇事也好有個照應。」
「你去不方便。」
倉梧怔了一瞬,陵淵也不解釋,拍了拍他的肩:「晚上機靈著點,別睡得太沉。」
流雲殿裡,褚雲兮斜倚在軟榻上,許是日日夜夜守著陵灝太過勞累,不知不覺竟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哐啷」一聲響傳來,她支起的肘彎一頓,雙眼猛地睜開。
榻前恍然立著一個人。她疑心自己眼花,用力眨了眨眼。
「是我。」溫潤的聲音響起,她才肯定不是錯覺。
「你還有沒有規矩了。」她瞥了他一眼,匆匆挪下榻,倉促穿好鞋子,走到窗戶跟前輕輕推開一條縫兒,悄悄向外瞟。
「放心,沒有人瞧見。」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深更半夜的進宮做什麼?」
「我……」他從胸前掏出甘州城外那批刺客身上搜出的字條,剛準備遞給她,不防她忽然轉身,一雙翦水秋瞳落在自己身上:「你臉怎麼了?」
分別多日,見她似乎並不像前些日子在慶州時候待他那樣冷漠,他心下鬆快了幾分,猶豫了片刻,把字條緊緊攥在手中,眼裡的光更加柔和。
「沒什麼,就是回來的路上……」他說著,便上手去摸,不慎碰到了傷口,嘴裡發出「嘶」的一聲。
褚雲兮從身後的匣子裡取出一個瓷瓶,推到他跟前,他一看,正是之前自己差倉梧送來的玉露散,揪開瓶塞,裡面滿滿當當,倒像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