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兮怔了一下,看著嬤嬤眼中含淚,突然明白為何四下無人。她寢殿的銅鏡正對著窗,縱使陵淵足夠小聲,從這個角度,也完全能夠看到他方才做了什麼。
一陣細微的顫動從手掌蔓延至心底,她頓時感到無比窩心,漸漸地,眼睛開始濡濕……片刻後,也照著方才陳嬤嬤的樣子雙手合十,朝向明月。
「太后求了什麼?」陳嬤嬤掏出手絹,擦去她眼角的淚。
「求陛下快快長大。」
褚禎明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陵淵的座席,眼睜睜地看著褚雲兮前腳走,他後腳就不見了蹤影,直到宴席散盡,人都沒有回來。
回了國公府,他破天荒地拐向府里的西北角,那裡是下人
們住的地方,他此前從未踏足過。
今日宴席上的人多半沒有顯赫的家世,一朝得以面見天顏,自然激動不已,席間觥籌交錯,陸垣經不住勸多喝了幾杯,微微有些醉意,回來便躺倒在床上,睡意矇矓之際,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他強撐著起身,迷迷糊糊打開門,一看是褚禎明,酒立刻醒了大半。
「若是撐不住,便讓周嬸做碗醒酒湯,今日席上的酒是陳釀,後勁大得很。」
陸垣受寵若驚,忙推說不用。
「不日你就要搬離國公府,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國公請講。」
「你在府里這麼些年,也算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褚禎明神色悲戚:「我的髮妻早逝,我一生無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敬仁皇后端莊賢淑、慈德昭彰,想必你也有所耳聞。」
陸垣點點頭,深表認同:「敬仁皇后母儀天下,凡大周子民,沒有不感念的。」
「兮兒是我的小女兒,她六歲喪母,這些年我忙於公務,疏忽了她,長姐如母,她能安然長大,全賴的亦兒照拂,所以她與亦兒的感情,便是我這個生父,也難以相比的。」
他仔細聽著,想必「亦兒」,便是敬仁皇后的名諱了。
「兮兒入宮一事,我是極力反對的,說句不敬的話,龍子鳳孫的一生是一生,我女兒的一生,也是一生,我的亦兒已經把一輩子都葬送在那深宮裡頭,我不能看著兮兒也步她的後塵。」
陸垣抿著嘴,低頭不語,右手拇指不住地摩挲著食指第二節,先帝駕崩那日,國公府的正堂發生了什麼,真當他一無所知?
「可是兮兒是個好孩子,敬仁皇后薨逝那日,曾在窗前握著她的手,把灝兒託付給了她,自此,她便把灝兒當成自己的責任。」
「太后的確是良善之人。」他由衷地說。若不是心軟,也不會當街把他撿回來。
「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魏王氣焰囂張,全然不把陛下和太后放在眼裡。」褚禎明說著,突然握住他的手:「魏王他,他不止有不臣之心,還有不軌之心!」
「你這樣聰慧,我的話什麼意思,你應該能明白吧!」
第32章 官家女最怕私會外男…………
褚禎明這些話真真假假,自然有他自己的目的,陸垣左耳進右耳出,聽聽也就過去了,可這句話,卻是十足的真。
陵淵安的什麼心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可讓他意外的事,褚禎明竟也看了出來!
陸垣雖沒有作答,但是看他的表情,褚禎明便知道他明白自己講的是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用瞞你,自古戲文里唱的,什麼牆頭馬上,什麼待月西廂,官家女最怕私會外男,尤其是無權無勢,門不當戶不對的外男。」
「可你知道為何,我會容你在府里一待就是三年嗎?」
陸垣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依舊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
「因為兮兒。」褚禎明深深嘆了一口氣:「是兮兒求我把你留下,並且答應我會與你保持距離,我才容你吃住在府里,安心讀書。」
褚禎明的話就像羽毛拂過他的心間,激起陣陣戰慄。難怪……學琴時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還只當她對琴毫無興趣,沒想到竟是為了他!
「這次特科,她也為你費了不少心力吧,她如今貴為太后,多的是朝事煩憂,你的事,她原本可以不用管的,可她卻始終惦念著你的前程,我說得對嗎?陸遠之?」
陸垣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這個名字,他已經十幾年未曾聽過了。
「果然是你啊。」褚禎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會對人說起,不過說起來,若是陸家不曾敗落,與我褚家倒也算是門當戶對。」
「可惜了。」褚禎明拍拍他的肩:「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