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了緊手中的劍:「褚雲兮,這也是我的分內事。」
亥時一過,陵淵支開了客堂所有的守衛,如約把那五名女子並陸垣帶到了褚雲兮面前。
「平姐姐,這便是太后,你們有什麼冤屈,可向太后稟明。」
吳平兒等人看著眼前的妙齡女子,兩行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她實在是走投無路,才想起陸垣在太后的母家做琴師,沒想到陸垣竟真的把她們引薦到太后面前。
「奴家叩謝太后娘娘天恩!還請太后娘娘為奴家冤死的姐妹們做主!」吳平兒率
先叩起了頭,其餘幾名女子見狀,也紛紛跪下,學著她的樣子,頻頻叩首。
「快起來,快起來……起來說話。」褚雲兮看得一陣揪心,白日裡就聽陸垣講了個大概,此刻眼裡對她們只有同情。
「奴家幾人是教坊司的舞姬,一共姐妹九人,平日裡官家們宴飲,會傳奴家們去助興,一貫是跳完舞就走的,上個月十五是中秋節……」
吳平兒剛講了個開頭,已經有人開始啜泣。
「那日,有人以平原侯的名義召奴家們過去,奴家幾人去了以後才發現在場七八人,全是清一色的公子哥兒,奴家們不敢有疑,伴著音樂開始跳舞,誰知跳著跳著……」
「門卻突然關上了,那群男人禽獸一樣撲了過來,張手就開始撕扯我們的衣服,我們拼了命地往外逃,門卻從外面鎖的死死的……」
陵淵杵在角落裡,暗暗瞄了褚雲兮一眼,卻見她臉氣得煞白,死死咬著嘴唇,手裡的帕子已經捏得變了形。
「那晚,我們姐妹九人無一倖免,三人被他們凌虐至死,還有一人自此得了瘋病,而我們幾個……」吳平兒說著,褪去外衫。
陵淵趕緊背過了身,陸垣也拿袖子遮住了臉。
「我們幾個逃了出來,不敢回教坊司,也不敢輕易露面,更不敢去告狀,只敢藏在這荒郊野嶺,也是蒼天有眼,讓我們有機會得以面見太后!」
「這些傷痕都是證據,我們沒得治,也不敢治,只要這些傷痕還在,就能證明他們的獸行!」
眼前的景象令褚雲兮觸目驚心,她從未想過,女子的身體會是這樣的,淤青、傷痕遍布,有的血肉外翻,還浸著血絲……
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腳下不穩,險些打了個趔趄,努力調整呼吸,試圖使自己平心靜氣,可那些傷痕卻像刀子一般,一道一道都刺向她的眼。
她一點一點挪到那幾名女子身前,挨個兒把她們的衣服拉上去。
「你們當中,可有人會寫字?」沉默了半晌後,她突然問。
「奴家會寫。」
「好。」褚雲兮走到書桌前,招呼吳平兒過來,把筆遞給她:「由你執筆,把他們的罪狀都寫下來。」
吳平兒有些猶豫,不敢去接。
「不用怕。」她把吳平兒的手展開,將筆放到她的手裡,又牢牢握住:「天理昭昭,便是王子皇孫,殺人也該償命!」
陵淵遠遠地站著,心裡很難平靜。
他今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五個衣衫襤褸的舞姬圍在書桌前,而她們的身側,便是當朝太后,她俯著身子,看著吳平兒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那些人的罪行。
燭光照在她的臉上,今日她的側顏,與那日在正德殿前又不一樣。
一陣秋風透著縫隙吹進來,燭光晃了幾晃,他輕輕走過去,關上了窗。褚雲兮望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桌上那頁紙。
舞姬當中,少有通筆墨的,吳平兒寫完之後,暗戳戳地看了看褚雲兮,似乎有些難為情。
「寫的很好。」褚雲兮大致瀏覽了一遍,又看向其餘的女子:「都會寫自己的名字吧,每個人把自己的名字簽上,然後印上指印。」
幾人輪流上前,沒有封泥,就沾了身上的血往上印。
「按大周律例,以民告官,要先笞五十,你們現在的身體挨不過的,更何況,即便是勝了,也要判徙二千里。」
話音剛落,幾人都慌了神,「撲通」「撲通」又跪了下來:「求太后娘娘指條明路。」
「起來,起來,先聽我說。」她手忙腳亂地將眼前的人攙起來:「所以你們不要去告平原侯,要告那些公子哥兒,他們若是官身,自己便可召你們,無須借用平原侯的名義。」
吳平兒等人聽了,點頭如搗蒜。
褚雲兮說罷,走到陵淵面前:「魏王殿下,請問你是否願意幫忙,保護好她們和她們身上的訴狀。」
她的聲音極低,低到只有他二人能聽見,聽到她話里的乞求,不知怎的,他心裡竟有幾分酸澀:「交給我。」
安置好這些舞姬之後,陵淵又重新回到客堂。夜已經深了,他站在褚雲兮的門前,幾次舉起手又放下,心想她會不會已經歇下,但是看見屋子裡的燈還亮著,又想,她會不會還在等他的消息。
正躊躇間,門突然從裡面開了。
「我看到外面有個身影,就想著應該是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