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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同學們嘰嘰喳喳發出歡快的噪音,羅芝舌頭還沒嘗到鮮,心裡已經無比快樂。

她小心舔著瓶口,甚至不敢大口暢飲,橘子水太甜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甜的東西?

那時候她不知道,這種在心頭蕩漾的奇異的滿足感,就叫做「放縱」。

然而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媽媽。

於是在放縱的下一秒,她學會了「恐懼」。

一年到頭,她

媽媽從不主動來學校接她,偏偏在她決定偷買橘子水的這天,她來了,站在校門口靜靜地看著羅芝,目光冷厲,嘴唇緊抿。

羅芝像做錯了天大的事,下意識地假裝手抖,將橘子水一把丟進旁邊的水溝。

瓶子在污水中打著旋兒,嶄新鮮亮的橙色被玷污染髒,真可惜。

但媽媽已經看見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瞪了羅芝一眼,轉身就走。羅芝低著頭,一言不發,跟在後頭,腳步沉重,踢踢踏踏。

那一路誰都沒有開口,是漫長難熬的十分鐘。

這樣的事情不多,但每隔幾年總能數出一件,小學是橘子水,初中則是她睡過站,慌慌張張跑下公交車,紅綠燈在反方向,斑馬線要繞一大圈,她急著回學校,於是一咬牙橫穿馬路跑回去,誰料那天正趕上教育局突擊檢查,所有老師被臨時派出來站崗,宣傳交通安全,羅芝被逮了個正著,全班全校通報批評。

高中那次就更離譜了,她數學一向很好,再難的卷子都不掉135,老師當著全班表揚她,偏偏那一刻她走了神,聽到自己的名字,竟下意識站起來,一臉懵懂說自己沒聽清問題,能不能再說一遍?

老師怔忡微妙的表情和全班的哄堂大笑,她到現在都忘不掉。

她像個柔弱的蝸牛,生活不斷往她的殼上滴水,露珠累積,殼子變得好沉,但她沒有手,不知道該怎麼把累贅甩掉,只能馱著殼子,弓起背,一點點繼續爬。

有時她也怨,甚至掰著指頭狠狠地算:從小到大,她到底喝過幾次橘子水,橫穿過幾次馬路,在數學課上走過幾次神?

別人偶爾的任性是成長中的叛逆,到了她這裡,就非得變成大型社死現場,上天好像就是嚴苛地盯著她,若她日復一日規矩本分,不會有任何獎勵,但只要她稍稍逾矩,哪怕半步,便立刻抓她現行,大庭廣眾之下,高調示眾。

她該不該怨念,又該找誰怨念?

可轉念再想,終究是她自己不該。

不該亂花錢買零食,不該無視交通規則,更不該在高三那樣爭分奪秒的日子裡上課走神。

說到底,還是她的錯。

於是這麼多年她越活越謹慎,努力規避一切有可能當眾出糗的場合,誰知在摩美的第三年,這個魔咒依舊找上了她。

她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怎麼從會議大廳回了辦公區,腦子裡像塞了棉花,又滿又空,甚至連怎麼收拾了包、怎麼進了電梯都沒個印象。

所幸也沒人攔她。

同事們忙著復盤今日的樂子,有人偷偷模仿她結結巴巴的發音,有人憋笑憋到抽氣,但好歹沒有舞到正主面前,算是給她留了最後一點體面。

回到家,她關了手機,把自己蒙進被子裡,試圖讓意識沉下去,可惜窗外的天還亮著。

天竟然還亮著,她有多久沒有在天亮的時候下班了?

樓下車水馬,喧囂一如既往,高樓上貼滿電子GG牌,從各個角度閃爍著浮誇的宣傳語,整座城市都在亮堂堂地運轉,活力四溢,毫不停歇。

羅芝爬起來,「砰」一下關上窗,又重重地縮回床上。

要是能睡著覺就好了,她想。

她已經很久睡不好覺了,褪黑素不管用,她開始找安眠藥,就在她把藥片含進嘴裡的時候,電腦亮了,她收到了新消息。

羅芝盯著那個跳動的微信圖標,腦子裡蹦出一個念頭:哦,看來光關手機是不夠的。

消息是她的髮小黃月發來的,很簡短。

「羅芝姐,你下周有空回來一趟嗎?」

黃月是她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髮小,只比她小一歲,當初她留在雪城上大學,畢業不久就結了婚,如今已經兒女雙全。去年春節回去,羅芝陪著她兩個孩子玩樂高,姐弟倆你爭我搶,為了一個玩具打得不可開交,哭天抹淚五分鐘後又迅速抱在一起,嬉笑如初,反倒讓羅芝這個新手阿姨手足無措,一手玩具一手紙巾,愣在原地。

「怎麼了小月,有什麼事?」羅芝努力平復心情,儘量讓自己聽起來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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