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於置辦洗塵宴的屋子空間極大,或許不應該稱屋子,而應該叫廳。
廳堂被涇渭分明劃分為兩部分,一邊是男子,一邊是女子,雙方隔得很開。
距離開宴還早,被自家長輩帶來的小姐們聊著些悄悄話,逐漸熟絡起來。
溫渺安靜坐在邊緣,無意參與她們的話題。
當然,選在這個位置還有別的原因。
溫渺不經意抬眸,便和遠處門口坐著的喻珏對視。
他眼睛也不眨地望著她,周身氣壓很低,明明穿著鮮亮的紅色,人卻暗沉沉的。
溫渺知道他為什麼這樣。
今日的宴席,喻珏本來是想與她同坐的,可是再次被宛素以禮教為由委婉阻攔。
「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我便不能和溫渺在一處?」
喻珏說這話時已然失去了耐性,溫渺看不見的地方,他看向宛素的目光裡帶上了冷意。
僵持之際,最後還是沈晴提出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男女分席,但不分屋,這樣喻珏即使是在男席也能看見溫渺,同時,男女分而坐之,也算全了禮數。
這個簡陋的辦法經過商討後,最後定下的是在一處地方舉辦宴席,但中間加裝長屏風隔開男女席位,屏風末尾留一點空隙,讓喻珏可以看到部分女席。
也就構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看著喻珏眸色沉沉的模樣,溫渺對他安撫一笑。
果然,喻珏周身的氣壓一下子回歸正常,眉目柔和許多。
「這位姐姐,我的茶藝還不錯,要不要試試我親手泡的這壺茶?」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柔柔的嗓音,溫渺目光移過去,一個穿著淺綠色襦裙、容貌秀麗的姑娘端了盞茶在她面前,一雙剪水瞳盈盈地看著她。
溫渺沒有拒絕,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才道:「多謝。」
她這一收,周圍一圈人的眼睛都亮了,其中寧婧珠的目光又尤甚,她便是遞了第一盞茶過去的綠裙女子。
見溫渺輕易收下茶水,寧婧珠不禁對家中兄長生出兩分責怪來,要不是從他那裡聽說了些這位的性格,說其為人疏離冷淡、不近人情,她才不會猶豫了這麼久才敢搭話。現在看來,這位性格分明是極好的,只是有些不善言辭罷了。
「不知姐姐叫什麼名字?我姓寧,名婧珠,家中都喚一聲寶珠。」寧婧珠在溫渺身旁款款坐下,輕聲細語地介紹自己。
她這個問題一出來,溫渺附近的交談聲都明顯弱了很多。
溫渺視線稍稍一掃,便看見好幾雙眼睛巴巴地注意著這邊。
她遲疑一瞬,還是啟唇回答:「溫渺。」
「那我便喚你一聲溫姐姐可好?」寧婧珠往溫渺身旁靠了靠,離她更近了些。
「寧小姐隨意。」
溫渺禮節性地一笑,並不熱情。
怎麼叫寧小姐,不叫寶珠?
寧婧珠不滿意她的稱呼,輕咬下唇,絞了絞手帕,準備讓她換一個。
「溫姐姐?那我也能這麼稱呼你嗎?」不等寧婧珠開口,一個穿著藕粉色長裙的活潑姑娘就自然地湊過來問。
「溫姐姐,試試這蓮子酥。」
這是另一個瞧著素雅的姑娘,端著一小碟糕點款款走過來:「永樂府的蓮子酥確實做得不錯,甜而不膩,但還是差了些清香。不知溫姐姐何時有空?可以去我家中小坐,嘗嘗我親手做的蓮子酥。」
……
瞧見寧婧珠旗開得勝,原本還裝模作樣聊著天的小姐們徹底按捺不住,都急切而不失矜持地圍在溫渺身邊。
寧婧珠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擠到一邊去了,等她意識到這件事後,也顧不得糾結稱呼的問題,忙試圖回到前面去,但已經不得法了。
至於溫渺,她完全沒注意到一開始搭話的綠衣服小姑娘不見了。
不是她記性差,而是周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淡淡的胭脂香混著少女們甜軟的嗓音,溫渺甚至都分不清誰是誰,只面上還維持著最初淡泊的笑,心中卻茫然得緊。
怎麼辦,看不見喻珏了,他不會鬧騰吧?
心裡惦記著事,再加上姑娘們說話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群嘰嘰喳喳的活潑鳥雀,很難聽得清晰,溫渺只能一邊生疏地笑著,一邊不時微微點頭回應。
就這麼過了半晌,周圍的人聲忽地小了許多。
人群動了動,主動讓出一條縫來。
小姐們的視線都短暫地被吸引過去,溫渺也隨著看過去,一個身著對襟白色長衫的男子出現在視線中。
他容貌清俊,氣質溫潤,站定在離溫渺幾步之距的地方:「這位小姐,我們是不是見過?」
不等溫渺說話,一旁就傳來一聲輕笑。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