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樂低著頭,聲音悶悶的。
他的身子過分瘦削了,溫渺溫聲喚他:「阿樂,過來。」
阿樂十分乖巧地走到她近前。
溫渺撩開他額前凌亂的碎發,果然,傷口還沒有處理。
雖然已經結了血痂,但溫渺還是能感知到他血液中一股古怪的氣息。
也正是這股氣息,讓她在茫茫人海之中注意到了阿樂,並施以援手。
看著對面懵懂的雙眼,溫渺並沒有提這件事,只是默默記下。
「這是金瘡藥,塗抹在傷口處能好得快些。」
她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瓷瓶還有一圈紗布交給阿樂,示意他先去處理傷口。
之前幫喻珏處理傷口是因為他昏迷了,現在阿樂既然有能力自己動手,就不用她幫忙了。
阿樂點頭,看了溫渺一眼,就去院裡處理傷口去了。
溫渺稍等了一會兒,他便回來了,只見他額上傷口處纏了一圈白色的紗布,但那臉的其餘地方,竟然更髒了。
她隨意掃了一眼,看出來那是阿樂故意抹上去的煤灰,不是什麼髒東西,就沒多干預,只瞥了一眼他的手,剛抓了煤灰還沒洗,掌心黢黑。
粥已經熬好了。
溫渺提前洗了兩幅碗筷,把粥舀出來,正好兩碗,一碗放在鍋邊的台子上,一碗放進鍋里罩上木製的蓋子保溫,等阿樂的妹妹好一點了再喝。
「只有粥,先將就著喝吧。」
阿樂低著頭,小聲反駁:「不將就。」
溫渺因他這話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剛出鍋的粥很燙,屋子裡外都沒有桌子,只能先放在灶台旁邊稍冷。
趁著這個時間,溫渺帶著阿樂去院裡洗手。
用膳之前先淨手,這算得上她唯一的執著了。
水缸里的水應當是下雨的時候蓄積的,本就不多,天氣又炎熱得緊,缸里只有淺淺的一層,連水瓢都浮不起來。
溫渺盡力從缸里舀了半瓢水,蹲下身後,示意阿樂一起蹲下。
阿樂聽話蹲下,把手伸到身前。
溫渺將水瓢里的水緩緩傾倒而出,在她精細的控制下,細細的水流像絲線一般流下,阿樂的雙手也在沖刷下露出原本的膚色——
竟也是白皙的。
只是不同於喻珏那近乎蒼白的皮膚,阿樂的膚色還是在正常範圍內的。
溫渺的外袍衣擺搭在地面上,水流落在地上濺起的泥點印在白衣上格外刺眼。
阿樂看著那些突兀的污痕,沉默地移開眼。
溫渺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眼見著洗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把水瓢放回缸內。
回到廚房摸了摸碗壁,天氣太熱,粥涼得很慢,現在還有些燙。
溫渺看著阿樂的眼睛,溫聲說:「等粥沒那麼燙了你就自己乖乖喝掉好嗎?我現在去買些東西,等我回來。」
阿樂面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表情,但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是全身心的信賴,輕輕點頭答應。
溫渺笑了,拍了拍阿樂的肩,和他錯身分開,出門去了。
阿樂的居所破敗而狹小,但在巷子裡著實不算突兀。
這裡坐落的都是破舊的房屋,窄小的木門開關間總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路邊行人少有穿著沒打過補丁的衣裳的,放眼望去,全是面黃肌瘦、兩眼麻木。
這世道對於百姓而言,活著就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了。
溫渺把這一切盡收眼底,沉默地垂下眼帘。
她先去了米鋪,雖然先前買的米並沒有用完,但多備一些,也好供阿樂和他妹妹兩人以後的吃喝。
然後就是家具。
家徒四壁簡直是阿樂家的寫照,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對了,還有被褥。
阿樂家唯一一床被褥也是破破爛爛,裡面的棉花都有些泛黃了。
林林總總的東西加起來一個人搬顯得有些多,溫渺便另找了幾個挑工一起帶回去。
沒等到近前,遠遠就聽見阿樂家傳來有些嘈雜的吵鬧聲。
「在小乞丐偷了米不還!大家來評評理!」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耳里,溫渺目光微頓,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