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質問他為何偷親嗎?
若她惱羞成怒,他就說飛過去了一隻大撲棱蛾子。
可惜月思朝沒有。
她只覺得自己頰邊似乎飛過了什麼東西,有些癢,抬手輕擦了擦,而後若無其事垂了手。
這個月下偷吻隨夜風一同吹進了慕昭心中,成為他永不會提及,卻會反覆回味的秘密。
*
紀問闌是慕昭現如今為數不多的血親。
他是慕昭母親唯一的嫡親兄長,他的親舅舅。
月思朝曾見過他一回,便是在她第一次入宮的時候。
那時他極力撮合懷寧和慕昭,而慕昭則用他不舉為由回絕了。
這日是他的五十壽宴,月思朝也是頭一回到他府上。
紀府已經到了不少人,她一眼便在廳堂若干敘話之人中看見了季述同紀問闌。
她戳了戳一旁慕昭的臂膀,小聲道:「哎,慕昭,你覺不覺得他倆長得有些像?」
慕昭循著她的話望過去,半晌嘖了一聲:「你還真別說。」
「不過他們那些文人大多都是這種儒雅隨和的調調,我先進去同舅舅打聲招呼,你自己去玩,若有什麼事,就去找凌川。」他交待她道。
月思朝想想他說的也有理,轉頭看向別處時,恰瞧見了懷寧郡主。
她身旁的婦人雍容華貴,淡漠高雅,很難想像與那日她不慎在林場雜草堆里撞見的言語輕佻的女人竟是同一人。
懷寧朝她看過來。
兩人目光對上,月思朝迅速垂首。
她每回碰上她准沒什麼好事,她得離她遠點。
宴席很快開始。
今日人多,未免生出是非,男賓女賓便分席而坐,由屏風相隔開來,那邊是男子猜謎飲酒,這邊是女子閒談聊天。
她年紀尚輕,自輪不到跟那些身懷誥命的大官夫人坐一桌,但好在也不必去同未成婚的閨秀們坐一起,否則她就得和懷寧同席用膳了。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她放下筷子,吃得有些撐。
周遭的年輕夫人在議論著如何執掌中饋、管理妾室,這些同她皆沒什麼關係,故而只能埋頭吃菜,如今渾然吃不下了,坐著便覺得有些無聊,時不時環顧一番四周。
一旁的年輕夫人湊過來同她搭話:「你是在看郡主嗎?」
她否認道:「不是的。」
年輕夫人以帕掩唇:「我瞧你總有意無意地去看她,還以為你是吃味呢,不瞞你說哈,在武安侯未成婚之前,京中很多人都以為他最後會娶的正是懷寧郡主。」
「我剛剛去正廳尋我夫君,偶然聽見紀大人同慕侯爺閒聊,紀大人還提及她對你夫君仍痴心一片,想與他單獨見一面呢。」
這話讓月思朝莫名有些不大高興。
「那他怎麼說的?」
那夫人「噗嗤」笑了一聲:「呃……他說不見,讓她滾。」
這確實是慕昭能說出口的話。
為顯端莊持重,她盡力壓了壓唇角。
那夫人接著道:「不過我一直覺得他倆並不相配,一個桀驁不馴,一個驕縱跋扈,這要結成夫婦,不得鬧翻天呀?還是你這樣的性子好,安靜沉穩。」
月思朝心想她也覺得慕昭和懷寧並不相配。
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只見一個女使匆匆來回她:「夫人,侯爺他有些吃醉,我們老爺命人扶他暫歇去了,
讓奴婢來稟告您一聲,若您待會兒尋不到他,莫要著急。」
她隨口問道:「他去哪兒歇了?」
「沐風齋。」
月思朝「嗯」了一聲,旋即開始發愁她待會兒要去做什麼。
今日林凝霧沒來,興許是因紀問闌同懷寧更熟絡的緣故。
如今慕昭也不在,她獨自一人,該去何處打發時光。
她又抬眼掃了遍席面,卻發現懷寧正悄悄摸摸起身往外走。
很怪。
以往她都是一副眼高於頂的傲慢模樣,怎麼這回倒像是在避著人似的。
她是個細心的姑娘,發現一處不對後便輕而易舉地聯想起很多。
譬如依慕昭那個酒量,怎麼會輕易喝醉?
而且若只是微醺,那女使何必提前來知會她?
屆時她問起他在哪兒,再與她說就是了。
提前知會,說是讓她安心,別不是怕她打擾。
所以懷寧郡主又想做什麼?
她疏忽了,只想著自己要離她遠點,卻沒想到要提醒慕昭也離她遠點。
她沒多想,提裙跟了出去。
怕被懷寧察覺,她始終與她保持著一整條迴廊的距離。
不知跟了多久,終於見懷寧郡主止步在一間廂房前,猶豫片刻,抬手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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