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述大抵是真心喜歡她。
確認了這個答案,非但沒讓他高興幾分,反之心煩更甚。
他竟希望季述能貪圖點旁的什麼,如此,他就能把他比下去了。
而月思朝只覺得信息量好大。
這男人應當是哪位有皇子的宮妃的弟兄。
可她從前離高位者的世界很遠,即便知道了這些,也聽不出是誰。
草叢傳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慕昭撥開眼前的草葉,透過枝葉縫隙,靜靜觀察著那邊的情況。
兩人背對著他們,正慢條斯理地理著衣衫。
長公主先一步離開,又過了半盞茶,那男子才悠悠離去,徹底結束了這場隱秘的情事。
月思朝叼著根狗尾巴草,輕輕嘆了口氣:「既已走到貌合神離各尋所愛這步,當初又何必在一起呢?」
慕昭瞥她一眼,心想她也好意思哀嘆旁人。
她不也一樣。
他輕哼一聲道:「據我所知,長公主未嫁進林府前,是有心上人的,可她還是為了權勢,選擇與林家結親。」
「若她婚後肯收心,安安穩穩同駙馬過下去,駙馬也不會在獨自買醉時遇上林凝霧她娘親,他這半輩子也就因這場意外,納了這一個妾室。」
她感慨道:「所以你瞧,
一場不情不願的婚姻,直接毀了兩個家庭。」
「婚戀自由多麼重要,我是真的不喜歡父母之命那套。」
「很多時候被迫結親反而會成為壓抑人性的枷鎖。」
「壓抑久了,人就變得似一隻木偶,可心卻總想自救,便會做出些規矩之外的事,好證明自己還活著。」
慕昭的視線掃過來。
她什麼意思?
暗示他,她過得很壓抑,從而合理化她自己的偷情行為嗎?
她繼續感慨道:「當然,我沒有為她開脫之意,偷情肯定是不對的。」
他冷哼一聲:「知道不對還偷?」
月思朝思索片刻:「是我覺得不對,長公主未必會這麼覺得。」
「我還是比較有良心的。」
慕昭欲言又止。
所以,她的良心就體現在送了季述的東西,也會同樣送他一份嗎?
*
是夜,懷寧郡主與月思朝相爭馬駒一事果然傳入了長公主耳中。
「跪下。」
長公主居高臨下凝著懷寧。
她這個女兒,平日裡嬌縱任性慣了,整日一群人跟在她身後哄著,供著,被人三言兩語拂了面子也就罷了,偏偏得罪的還是她最想交好的武安侯府。
如今還要她來善後。
若非她今日心情不錯,非得好好教訓她一番才是。
她冷笑道:「從前男未婚,女未嫁,你對他有意,母親從不曾攔你,可你既沒入他武安侯的眼,不能與他結為姻親,現下維繫好咱們府上與他現存的關係,才是最要緊的。」
長公主並不知道懷寧之前對月思朝做過的腌臢事。
「……你瞧瞧林凝霧那丫頭,再看看你。」她頗恨鐵不成鋼地瞥了懷寧一眼,「你倒好,不與他夫人結交也就罷了,還跑去她頭上作威作福。」
「母親,我沒有……我只是想和她比試馬術,是她執意要把馬駒送給我……」
「……來人,把馬駒還回侯府。」她平靜道。
「不行!我既已承了她的羞辱,再巴巴地還回去,那不是白被在場的小姐取笑了嗎!」
「還回去。」她美目凌厲,語調不容抗拒。
「……母親,你就是瞧不上我!」懷寧徑直站了起來,「爹爹也瞧不上我!你們都瞧不上我!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正廳。
月思朝一如既往地在燭下寫東西,忽聽見院內傳來幾聲馬啼。
她起身隨意披了件衣裳,便往外走去,果然在院裡見到了那匹小馬駒。
它正埋頭舔舐著一人手中的草餅。
而那人一襲墨衣,眉目如畫,正是慕昭。
「你的馬。」他把草餅塞到她手中。
「你的馬。」她並不接,只推拒回去,「它誰都喜歡。」
「……誰都喜歡的馬兒,我才不喜歡。」
他望著她,失笑。
「你知道馬的脾氣會隨主人嗎?你待誰都客氣,它就有樣學樣。」
「若不願意見它親近別人,今日為何不據理力爭,反倒拱手相讓?」
她撇撇嘴:「你懂什麼,這是策略。」
「你看,它如今不就好好回來了嗎?」
慕昭心說,那她一個人孤零零走那麼久算什麼,害得他尋了半晌。
她可真樂意吃苦。
「做我的女人不需要什麼策略,擺出態度就夠了。」
他背過手去,徑直越過她,邁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