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仍沒回應,甚至眼睛都沒睜,他竟莫名鬆了口氣。
看來是真睡了。
清冷夜色里,他已渾然把拆穿她裝睡一事忘在了腦後,只凝著她的睡顏看得出神,沒留意到她正四處摸索的手。
手臂就這般毫無防備地被她一把握住,往身前帶去。
他垂眸,指尖之下正是她身前的溝壑。
手指微微一蜷,便能觸及一旁比方才雲朵還要柔軟的所在。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碰了一下,竟還想碰。
指尖再次陷落,觸及溫軟,他凝著她,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做了什麼後當即頭皮一麻,渾身僵硬起來。
薄紅攀至耳後,燥熱自指尖侵襲至小腹。
連呼吸都怕算作驚擾,他只小心翼翼地試圖自她身前抽回手臂,卻見她抱得更緊了些。
而夢中的月思朝只覺得自己機智無比。
她尋到一枝珊瑚抱住,把它抵在了螃蟹的鉗中。
螃蟹捏不動珊瑚,以為它也是她的一部分,氣急敗壞,轉而與它較勁起來。
她死死抱著珊瑚,就這樣輕而易舉把螃蟹玩弄於鼓掌,垂首蹭了蹭堅硬的珊瑚枝,滿意地笑起來。
溫熱平穩的吐息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感受著抵在指尖的柔軟,只覺得心跳聲愈發地明顯,微醺的酒意徹底醒了個乾淨。
他腦海中如今只剩一個念頭——
還好她睡著了,不知自己曾經來過。
他不知彎身坐了多久,久到手臂開始發麻,像有若干蟲蟻在爬,才終於等到她徹底睡熟的那刻。
看著她白淨的面龐,他忽然想起他還不曾見過她盛裝時的模樣。
如今那些華貴的釵環與繁複的嫁衣被她規規整整地疊放在一旁,仿若只是被她借用著,走個過場。
他竟有些後悔沒早些來瞧她一眼。
不是為了看她本人,而是瞧瞧他那些銀子究竟花得值不值當。
他輕輕抽回手臂,起身隨意揉著,蹙眉環顧四周,做賊心虛般地把床沿他久坐留下的痕跡理去,又扯過被子,照著他來時的模樣,給她蓋上了小腹。
做完這一切,他垂眸瞥了眼熟睡的少女,轉身離去,輕手輕腳地闔了房門。
天光大亮時,月思朝坐起身來,環顧一番房間,心想果然不出她所料,慕昭是不會來的。
……只是她為何會夢見自己真變成了一隻河豚?
這人嘴毒又高高在上,她才不會在意他的形容。
月思朝呼出一口氣,換了衣裳下榻,梳洗一番後,邁出了房門。
侯府沒有主母,她也不必去同人敬茶,於是她打算在侯府轉上一轉,也好儘快熟悉。
隔著老遠,她看見凌川同她打招呼。
「夫人早!」
她還不大適應這樣的稱呼,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回他道:「……要不你還是喊我月姑娘吧。」
「那怎麼行呢,侯爺極重規矩,若被他知曉了,會扣我月例銀子的。」他嚴肅道。
月思朝輕輕啊了一聲,頗有些內疚:「那還是算了,你就這麼叫吧。」
凌川默默瞥她一眼。
重規矩是他編的,扣月例也是他編的。
別看侯爺表面上很抗拒她,實際上自他改口稱她為夫人的那刻,侯爺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稱呼,甚至他自己也會這麼稱呼她。
他分明就是心甘情願娶她的,真不知道在那裝什麼。
他昨日都以為侯爺要歇在主院了,沒曾想,他半夜又摸回了書房。
多年的情誼讓他決心為侯爺添把柴火。
他適時提醒道:「所以夫人,當著旁人的面,你可千萬記得稱他為夫君啊。」
夫……夫君?
有點肉麻。
月思朝眉心輕擰。
仿佛看穿了她的抗拒,他故作高深道:「其實您昨夜未等侯爺宴罷賓客,便獨自歇下,已讓他不悅了,所以可別在這種小事上再惹著他。」
「您想,即便你們並非兩情相悅,但他可是重禮之人,蓋頭未掀,合卺未飲,又怎算禮成呢?」
月思朝面露難色。
「可從前我也沒覺得他這般重視這些……」
「那是您不夠了解他。」
凌川適時開口。
「您想,若他不重視,何必耗費心力錢財籌備婚事?既搞了這麼大陣仗,又怎願意婚禮留下未盡的遺憾?」
「但他顧念您累了
一整日,等了一整日,便不忍再叫醒您,只得壓下自己心頭的委屈,默默忍受一切,我想,若不是您今日碰見了屬下,侯爺是斷然不會同您提起此事的。」
凌川默默想,侯爺就是嘴太硬,不如和他學著點,女孩子的心都很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