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未停,亦不曾回頭。
他手中仍握著她的小衣,面上蘊著薄怒。
這算他被拒絕了嗎?
……這對嗎?
她有本事別後悔。
*
月思朝毫無目的地走在宮道上,心煩意亂。
今日的兇險尚且歷歷在目,慕昭和林凝霧的話也言猶在耳,她覺得冥冥之中像被一隻無情的大手推著走,如若再不從中及時抽離,好好想明白,便會就這般稀里糊塗地攪亂了她之前對於人生的全部布局。
所以她逃了出來。
她心中明白,慕昭說那句話的時候並非心甘情願,甚至帶著些不得不如此的意味。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本就是一個頗有責任心的男子。
從他寧願替季述認下深夜與她敘話一事便可知。
他不該因這場迫不得已的意外,就這麼和她捆綁一生。
她也不想做他的妾。
她娘親這輩子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很小的時候便下定決心,此生寧願在外面拋頭露面、受苦受累,也不仰主母主君之鼻息。
這個提議,對誰都不公平。
她隨便尋了處假山的亭子坐下,煩惱地揉亂頭髮。
「月思朝,原來你在這兒啊。」
她抬眸,見來人正是一襲華美宮裝的懷寧郡主,她垂著眼皮看她,神色輕慢,全然不似她看嚮慕昭時的少女懷春。
晚風揚起她金釵下的鬢髮,月思朝發現她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脖頸上,看起來心情出乎意料地好。
「郡主希望我在哪兒?」她開門見山問,「那宮人帶我去的,究竟是誰的房間?」
懷寧對她的問題毫不意外。
她沖她抬手,示意她起身,而後在她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從容道:「我大皇兄的。」
「我是不是對你還不錯?」
「你要知道,慕昭他再出眾,也不過是臣子。能給皇子做妾,總好過給臣子做妾的。」
「……那您怎麼不做皇子妃?」
「我和你可不一樣。」
她輕笑起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低賤的奴婢,這目光令月思朝不悅地蹙起眉。
「我與慕昭,是有情分在的,自是要做他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其實那些道理我不是不懂,正室要有容人之量,不管為著什麼,高門貴族的男子,總不會只有我一個女人。」
「我能容忍他日後納妾,納多少個都無所謂,卻不能容忍他有特殊對待的妾室,你能明白嗎?」
月思朝沉默。
這個始作俑者究竟是以怎樣的心境坐在這兒,與她心平氣和談這些?
懷寧自顧自輕笑了一聲:「你不明白也無所謂的,總之,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聽大皇兄說,你跑了。」她目露鄙夷,再度看向月思朝身上頗有些曖昧的痕跡,「真可惜啊,放著一朝飛上枝頭的機會不要,非去與宮中侍衛苟合。」
「不過,即便是宮中最低等的侍衛,也有六品之銜,配你這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綽綽有餘。」
她端出一副頗有容人之量的模樣:「說吧,那男子有何特徵?我會為你做主的。」
月思朝靜靜望著她。
懷寧這般為所欲為,是壓根沒把她當人看。
她的高傲與慕昭截然不同,他傲在他本身的確足夠出眾,而她則全仰仗她的郡主身份,除了這個,她本人實在是一無是處,甚至還有點蠢。
不過也正因她蠢,看不起她,才以為自己會輕易委身宮中侍衛。
「那藥是怎麼下給我的?」
憑藉懷寧的智商,月思朝不相信是她一人所為。
「我都這樣了……郡主總該讓我嫁得明白吧。」
懷寧悠悠看她一眼。
「是你母親。」
「她盼著你攀高枝兒呢,我一找上她,她就答應了。」
「她說,你是個謹慎之人,不會輕易上鉤,便早算好了劑量,在你的貼身衣物上熏了數日的迷情藥,無論你今日再怎么小心,也註定會發作的。」
月思朝抱著胳膊,沒有吭聲,只覺得後背起了一陣森寒的冷意。
懷寧仍在她身前喋喋不休:「要我說,庶女就該乖乖聽話,多為家族著想,若皆是你這種自私之人,家族日後該如何壯大……」
之後她又說了什麼,月思朝一句也沒聽進去。
從前她的人生沒這麼複雜,最多也就是受凍挨餓,被人行騙,黑心老闆不給她結工錢。
無論如何,只要走到報官這一步,什麼就都解決了。
如今有人凌駕在王法和官府之上欺辱她,她真有些不知該怎麼辦。=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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