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慕昭似乎並沒有任何不滿。
月思朝不是沒留意到周遭議論的聲音,相反,她很想極力和慕昭撇清關係。
她刻意放慢腳步,卻不曾想身前的男子仿佛和她對著幹一般,也一同放慢了些。
……好煩,這人怎麼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掉。
她終於忍無可忍,用僅能讓慕昭聽見的聲音道:「侯爺,難道你沒發現很多人都在看我們嗎?」
慕昭:「發現了,但那又怎樣?」
「本侯一直都這般受人矚目,你要習慣。」
月思朝:?
她有什麼好習慣的?
她憂愁地環顧四周,想著究竟該編造一個怎樣的藉口脫身,而後便聽見池水邊傳來「撲通」一聲。
緊接著,喧嚷聲起,「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月思朝駐足,往吵鬧處看去。
只見一位姑娘正在水中掙扎,身上的衣料輕飄飄,似是開在池面的一朵花。
池邊上,一位身著華貴的姑娘推搡著一位同樣衣冠楚楚的男子,大概是在示意他下去救人。
月思朝蹙起眉來。
娘親提起過,今日赴宴的皆是尚未許了人家的官家小姐,那女子穿得又是這樣輕薄易透的料子,如今沾了水,定和身著無物一般。
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男子救起,怕是只有嫁給他這一條活路可走。
否則,流言便能殺死她。
水中女子的掙扎越來越弱。
岸邊人來人往,卻無人跳水救人。
電光石火之間,月思朝很快便想明白這是一個局。
宮中能人輩出,區區淺塘,又怎會無人敢救?
除非這池子裡的姑娘,只能由那男人來救。
既如此,便可知這姑娘和他絕非情投意合,否則也無需被人設下這樣下三濫的計策。
身邊的女子忽然脫下了外衫,往池塘邊走去。
慕昭伸手拉住她,提點道:「她不會死。」
大手攥得她手臂有些痛,月思朝試圖掙開他:「我知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慕昭的視線落向岸邊男子。
「不知道。」她微微抿著唇,「但那又如何?」
月思朝本以為還需費一番力氣掙開慕昭,卻沒曾想他主動鬆開了手。
緊接著,又是「撲通」一聲。
岸上的喧鬧戛然而止,但僅一瞬便又再度炸開。
「好像有人下去救了!」
「似乎還是個姑娘!」
春水清寒,即刻冰透了衣裙。
月思朝埋入水中時,耳邊的吵嚷聲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她直直朝水中已無力掙扎開始下墜的女子游過去,牢牢抱住她,衝破了水面。
那姑娘雖纖弱,但也是位二八年華的女子,月思朝拖起她時有些費勁,但好在慕昭遞過來一桿從侍衛手中取來的長槍。
長槍反握。
他把槍尾留給了她,而易傷人的槍尖則朝著自己。
很快,月思朝把那姑娘帶回了岸上,撿起一旁脫下的外衫裹住她。
今日她穿得是棉布衣裙,沾水後不但不透,顏色反而會更深,拿來遮這姑娘的紗裙再
好不過。
如此,便保全她的名聲了罷。
先前那衣著華貴的姑娘撲上來,去拍落水女子的臉:「凝霧?」
「凝霧,你可別嚇姐姐呀!」
月思朝濕淋淋地站在水邊,聽見這個名字,才明白眼前這上演姐妹情深的女子應當就是懷寧郡主,林凝煙。
在今日得知她心悅慕昭多年之前,她就聽說過她。
她的姨母是當朝皇后,母親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活了四十多年,膝下只有她一位親生女兒。
論起家世,的確與慕昭很相配。
但人品不太行。
明明做了壞事,卻又不夠坦蕩,偏要裝模作樣。
待宮人手忙腳亂地把已然昏迷的林凝霧抬走後,姿容華貴的女子望嚮慕昭,眸光中帶著羞赧與恰到好處的驚慌。
「之意哥哥,多謝你救了凝霧。」
之意?
是慕昭的表字吧。
月思朝抬眸看向他,恰撞上了男子的視線。
「你該謝的是她。」
慕昭並沒有施捨給林凝煙一個眼神,一貫冷淡的面容上亦無甚情緒,目光鎖在形容狼狽的女子身上。
在此之前,他的確不曾把她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