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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思朝好奇望向人聲鼎沸處,還未來得及看清什麼,忽掀起了一陣邪風。

柳枝搖曳,盪起了她本就沾染了塵泥的衣擺,本好好擱在一旁的傘被腰邊繫著的絲絛纏帶一番,「啪」地一聲躺在了地上,骨碌碌地往正前方的大路上滾去。

遭了!

月思朝心中暗道不好。

這是她們房中僅剩的唯一一把好傘,若是待慕昭的馬隊經過後再撿,定會被踩爛了!

左右他還未進城。

她沒有猶豫,悶著頭往前小跑幾步,逐傘而去。

許是她彎腰撿傘時離地面近了不少,被人群喧囂壓過的馬蹄聲終於清晰起來,且在她耳畔逐漸放大,仿佛下一瞬便會懸在她脖子上,然後把她的脖頸當場踩斷。

現在跑怕是來不及了!

月思朝驟然回神,當機立斷蹲身抬手,用傘護住了頭。

閉眼間,她覺得整個人隱入一片晦暗之中,只能聽見勒馬的「吁」聲頓時此起彼伏,終於壓過了鼎沸的人聲。

周遭不知何時安靜下來,只剩一顆劫後餘生的心大張旗鼓地吵嚷著,伴隨著幾聲輕踏在地面上的細碎蹄聲。

她從臂彎里心有餘悸地抬起腦袋,只見一位黑衣勁裝的男人高坐於馬背,白而修長的手指攥著韁繩,額角碎發裹挾著雨氣,正乖順地貼在昳麗矜貴的面容上。

金鞍玉勒,眉目如畫。

傳聞果然不虛。

月思朝失神了一瞬,心中瞬時有了該如何下筆的靈感。

她果然沒有賭錯,被百姓稱之為「武神」之人,又怎會傷及她的性命呢?

她心情尚好,不禁多瞧了這萬中無一的面龐片刻,本試圖窺見一絲險些傷人的歉意,誰料卻從這張看上去無甚情緒的冷臉中瞥見一絲厭煩。

長得雖不錯,但人也就那樣。

她迅速得出結論,對他的好感頓時降至冰點。

不過左右是她衝撞在先,攔了他的馬,雖說他的確有些傲慢,但連她嫡姐都能仗著嫡庶長幼找她的茬,更何況是慕昭這樣的天之驕子?

能理解,京城本就是拜高踩低的地方。

月思朝無意生事,她飛速起身,垂首福了福身以示抱歉,趕忙退讓回了垂柳邊上。

她本以

為這只是一個小小插曲,慕昭很快便會打馬而過,卻不曾想男人未動,只是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再有下回,保不齊就丟了命。」

說這話的時候,他撫了撫馬兒的鬃毛,神色雖淡,尾音卻拖得低沉綿長,頗有些警告的意味。

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

月思朝愣了愣,一時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

但她知曉他話中絕非善意,她不喜歡這樣的揣度。

她雖不愛生事,但也從不怕事。

於是她抬眸,語氣中稍有遺憾道:「早聽說侯爺戰功彪炳,卻不曾想數年過去,如今連路上的百姓也難以避開了。」

「不過這樣的弱點您也肯不吝相告……還是多謝了。」

她欲言又止,旋即神情晦澀地抬眸望他,面上雖掛著感激而又敷衍的笑,可慕昭還是捕捉到了轉瞬即逝的狡黠。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子。

他眉心微擰,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卻見秀麗的指節握住傘柄,轉身悠悠離去,指尖略帶薄繭,裙擺沾著塵泥,水色的布料隨著輕移的步子搖曳,像是一朵自俗世中飄遠的雲。

慕昭目送那朵雲消失在街頭拐角,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二年,從未如此吃癟過。

她話中的陰陽之意不要太明顯。

若他不勒馬,要麼是在倚仗身份恃強凌弱,要麼便是策馬技藝大不如前——可若一個武將連自己的馬兒都控制不了,又該如何上陣殺敵呢?

這招借力打力使得不錯,四兩撥千斤似的駁了他的話,沒讓自己成為城門前的笑柄。

不過,這也恰暴露了一點。

她篤定他不會真的罔顧律法,草菅人命,才故意攔了他的馬。

不然怎會有人為一把不值幾兩銀錢的破傘,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她這樣的姑娘,慕昭不知見過多少。

時下文治盛極,民風較為開放,女子追求心儀的男子再尋常不過。

不知從何時起,只要他出門在外,總有京中閨秀試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一開始只是朝他丟過些香包錦帕,見他從不回應,便學會了假意摔倒,祈盼他伸以援手。

起初他心善,扶過幾回。

被騙得多了,便學會了視而不見。

沒想到,如今這些女子已經發展到不管不顧,拿性命來博他印象的地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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