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九州天子來說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好端端坐著竟被兩個掀桌子打架的人踹了一腳,雖然不痛,但極度不爽。可惜付紅葉的師父也是被罵的牲口之一,所以尊師重道的前任玄門掌門只能尷尬地別過龍首,趕緊轉換話題,「仙魔實力不可小覷。我師父到底飛升多年,對天庭的認同感並不比玄門少。更別提他因少時經歷並不是很喜歡天道盟,如今能做到不偏不倚已是極致。秋小寒當真有把握平穩解決此事?」
明光狐一行被白辰坑得太慘,以至於世人雖知能飛升者皆是各時代頂尖天才,心裡仍是產生了一種「仙魔也不過如此」的輕慢想法。
但天子們都知道,這並不是青丘仙帝太廢,而是四海天子太強。第五洋是當前天墓境唯一能肆意施展權能的莽夫,因為只有他完全不在乎秩序崩潰眾生滅絕。
天庭雖然是個麻煩,於九州天子而言卻算不上必須獻祭地表十幾億人全力作戰的災劫。
秋小寒到底年輕,加之剛繼位就得到了風十七全力支持,若他也因明光狐一事輕敵,之後對天庭表現得太過強硬,或許會讓何苦好不容易穩住的局勢毀於一旦。
風十七知道自己大哥在擔憂什麼,卻還是一臉無所謂,「你也想說我太寵他了。」
「近來他變了,那執掌天下的眼神讓我想起了過去的帝王。」
長安天子最熟悉的就是帝王,而近日的秋小寒竟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帝王氣勢。作為自幼只愛與偃甲相伴的修士,秋小寒對權勢素來極為淡漠,這樣的變化很不尋常。
風十七沒想到自家大哥隱世多年仍如此敏銳。他的靈識日日不離秋小寒,自然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或者說,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這些日子風十七都把自己關在秋小寒房裡。說著囚禁,實際卻是秋盟主在處理天道盟公務研發偃甲之餘,還要為前盟主束髮寬衣鋪床疊被。因這龍拿了個金鎖把自己鎖在秋小寒床上,每日用的茶點瓜果和三日一換的解悶話本也都是秋小寒為其取來。而秋盟主也不愧是行走的偃甲人,既然前盟主占了唯一的床,他便直接不睡了,不止用通宵解決了這些新增加的詭異行程,甚至趁機完成了偃甲技術的更新換代。
直到有一天,秋小寒居然整整十二個時辰沒碰偃甲,反是坐在床前看著前盟主陷入了沉思。
那一刻,風十七沉痛地放下話本,知道時候到了。
「盯了我這麼久,難不成你這木頭人終於有了獨占九州的帝王之心?」
秋小寒不是何歡那等自戀魔修,對自己前世身軀不可能產生衝動。風十七知道,他看的是隱藏在這具身軀中的龍,曾被李無名戲稱為帝之金枝玉葉的鄰安天子。
果然,秋小寒略為思考便坦然道:「從前不感興趣,近來有了些許興致。」
金玉之龍呵呵一笑,雖是人身,卻按照本體習慣俯身趴在靠枕,歪過頭看他,「哦,是什麼催生了你的雄心壯志?」
「我不願說謊。」
所以不打算回答。
這倒是秋小寒一貫作風,風十七忽然沒了試探下去的心思,只是悠然一嘆:「秋小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金玉之龍素來趾高氣昂,這一低眉倒是讓床前人的眼眸變得更為幽深,第一次伸手撩起他垂落的髮絲,「我變得有出息了,盟主歡喜嗎?」
秋小寒是風十七看著長大的晚輩,彼此之間始終存在絕對界限。只要盟主不開口,秋小寒不會碰他一根頭髮。
更別提秋小寒自踏入江湖就是名揚天下的絕世天才,誰會懷疑他有沒有出息?
被鄰安君日日嫌棄沒出息的,只有很多年前就死了並刻在了他心裡的那個人。
可他也知,如今醒來的不止是自己執念至今的風十七。或者說,少時的他原就不夠了解真正的風十七。
到底是張揚慣了的帝之幼子,鄰安天子頃刻間就將軟弱一掃而空,直接挑釁道:「本就望子成龍,怎會不喜?」
這隻龍還是一貫愛占便宜,開口就把眼前人當兒子戲謔。此時的秋小寒卻不再似從前木訥,也不與他作口舌之爭,只是伸手按在龍的後頸,手指順著脊椎一點點向下,「若盟主將抬龍江靈脈借與我,定能更加歡喜。」
抬龍江靈脈貫穿九州大地,於九州天子堪比人的脊椎,一旦受損少說也是半身不遂。
然而,僅是被摸了摸,兇悍的鄰安天子便果斷道:「好,給你。」
爽快得讓如今狀態詭異的秋小寒都驚了驚,「不問為什麼?」
龍卻是順勢向前伏在他的膝上,現出了非人的翡翠豎瞳,認真道:「就算你要綁了我抽筋剝鱗,我也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