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活對她的話也有些意外, 不過魔修見過的大陣仗多了去了,此時只是爽快一笑:
「我不喜歡繞彎子, 這些年你在天道盟過得很憋屈吧, 加入魔教, 我馬上派人去姑蘇把你的人帶走。」
這樣明目張胆地挖人簡直聞所未聞, 月星石都不由一默,他卻像是毫無知覺, 稍加思索便又補了一句,「或者你在正道有什麼仇人?走之前我們還可以替你殺他全家。」
他說得輕描淡寫,月星石卻知這都是認真的。她抬眼與這年輕的魔教教主對視,即使知道對方是手下人命無數的煞星,語氣也不見和緩,「就算水月山莊沒落我仍是林家主母,林氏一半財產都在我手中,丈夫與我相敬如賓,兒子更是少年英才,我憑什麼入你魔教?」
獨活是天下第一醫師,過往都是別人三跪九叩求著他醫治,勸人入伙著實不是他長項,聞言想了想,只道:「你是魔修的女兒。」
這句話讓隱匿的白辰大為震驚,月星石卻不為所動,「上一任天道盟盟主還是魔修的道侶。」
幾位被魔修拐走的老前輩明顯拉低了正道下限,如今的天道盟由風十七主導,對這種事自然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獨活也知道憑這個沒法動搖月星石地位,可惜三長老怎麼也不肯透露更多信息,問多了老狐狸上火還把教主給揍了一頓。他也只能根據現今情況試著勸道:「如果你甘心只做林家主母,就該隨林暄留在鄰安而不是坐在這裡。」
這句話倒是說在了點子上,月星石沒有反駁,只是問:「教主猜到我去姑蘇想做什麼了嗎?」
眾所周知,魔教這兩位教主中,寸劫是負責理智和動腦子的那個,而獨活則是出來和正道胡攪蠻纏與風十七互相耍流氓的那一個。他最煩的就是以理服人,對思考這種問題也興致缺缺,只懶懶道:「萬寶堂明顯已經放棄水月山莊,你此行不就是去救自己的舊部嗎?」
這也是白辰的猜想,月星石聞言神色不變,也看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只是繼續問:「教主,魔教女修境遇如何?」
此言聽著像是有戲,獨活眉毛一挑,連忙道:「魔教只有一個規矩——教主的話就是規矩。除此之外,愛怎麼過就怎麼過,萬事只憑實力說話,只要有本事,你養上一屋子美男子做爐鼎都沒人會去管。」
「那沒本事的呢?」
月星石繼續問,獨活的回答倒也實誠,「不出無爭區至少可以安穩活著,沒本事還到處亂跑,出了事也只能自認倒霉。」
如果說天道盟的走向是法條森嚴,魔教的作風便是徹底以強者為尊的自由散漫。這一代教主在魔教占領的各個城鎮都規劃了一片不允許任何爭鬥的無爭區。無爭區內爭鬥者死,就算只是夫妻口角,一人動手便一人被斬,雙方鬥毆就一起死,沒有任何緩轉餘地。然而,一旦出了無爭區魔教就什麼都不再管,爭奪法寶報復尋仇各憑本事。
女童冷冷一笑,「誰能只靠在家打坐便成為強者,終究都得外出收集天材地寶。說到底,沒本事的便是那被養在屋子裡的爐鼎了。」
她說的是實情,獨活卻不以為然,「富貴險中求,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是活得太安穩才失了血性,連豁出性命的覺悟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成為強大修士?」
正魔修士最大衝突就是對待普通人的態度,雙方從古打到今也沒和解,如今雖然因不想傷亡過多而限定了交戰範圍和手段,到底還是在繼續鬥著。月星石無奈地嘆息一聲,只堅定道:「所以,我寧可水月山莊弟子自立門派重新開始也不會讓她們進入魔道。至少,在這裡一個沒有修為的女人也能安全地出遠門。」
獨活對此卻不屑一顧,「你們正道總是被一群人拖累著,明明已是散仙連殺個人都畏首畏尾,被人誹謗議論也只能忍氣吞聲。若換作是我,誰四處說我兒子,我便將所有傳播者懸屍城門,看誰敢再閒言碎語。魔修做事從不在乎道德,但我們活得痛快。這些年入魔的正道修士不計其數,可見比起受約束的好人,修士還是更喜歡做有底線的壞人。」
月星石知道他說的是林開天一事,然而她還是不為所動,只道:「道祖說過,大道萬千,各有所求。」
話已至此,獨活也知道三長老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只能嘆道:「看來終究道不同,三長老註定只能由我們這些魔崽子養老送終了。」
他說著就要離開,月星石卻像是被這句話觸動了回憶,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我的出生原就是個錯誤。」
此言讓魔教教主的眼神犀利了起來,他驀地回頭,「對了,寸劫讓我給你帶句話,允許你待在這裡只是因為三長老希望你平安,而不是什麼天道盟身份,若你敢傷了三長老,我讓水月山莊弟子全都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