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離開琴弦的那一刻,屬於鄰安君的情緒便徹底退去,他又成了往日無法無天的風十七,隨意往貴妃榻上一躺,只用手指朝秋小寒勾了勾,「我這道紋又淡了,你過來給我添幾筆。」
不知門弟子眉間的道紋皆是入門宣誓所刻下的魂印,誓言達成之前絕不會消失。然而,如今風十七眉間的楓紋卻是由胭脂繪製而成,雖然顏色調得與從前別無二致,時間一久便會逐漸褪色。
秋小寒不知道風十七實現的誓言是什麼,更不明白他明明達成了誓言又為何命自己一次又一次重新繪上道紋,不過,最疑惑的還是為何盟主會選中他。難道是因為他經常畫偃甲圖紙落筆比較精準?
雖然滿心疑惑,秋小寒還是依他所言從輪椅夾層取出了筆和楓色胭脂。風十七倒是一點也不矜持,待秋小寒靠近就直接把頭往他的腿上一靠,閉眼便道:「發什麼呆,快畫。」
這個動作著實有些親密,不過盟主素來是個不著調的人,秋小寒便也沒多想,輕輕拂去他額前的碎發,提筆將那熟悉的紋路細細填了起來。
製作偃甲容不得任何微小錯誤,身為偃術大師的秋小寒做事自然也是常人不可及的細緻,為防落筆出錯,左手便按著盟主的臉防止他亂動,筆尖小心翼翼地在其眉間滑動,屏息凝神決不允許紋路與之前有一絲誤差。
木製偃甲手沒有人的溫度,縱使風十七閉著眼不看身邊人的臉,這觸感也在提醒他,他靠著的人已與從前截然不同。
重生便是重新開始,既然換了父母,換了模樣,換了性情,那將曾經愛過誰的心情忘記不也是理所當然的麼?沒關係,就算風十七自己都忘了自己,他也會一直記著這個人。
這把年紀該認清現實了,風十七終究還是睜開了眼,主動打破了沉默,「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秋小寒自進入天道盟便一直為風十七繪製道紋,此前盟主從不許他在這時候說話,今日也不知怎麼竟自己破了規矩。不過他素來對人際往來的事不怎麼上心,既然盟主問了,也就直接道出了自己當前正思考的問題,「妖族那邊怎麼處理?」
哼,果然是負責的掌門人,任何時候都不忘記處理正事。
有這樣盡心的下屬無疑是值得開心的事,然而風十七還是臭著臉,只道:「黑市最近很不安分,該送他們見閻王了。」
盟主的臭臉秋小寒早就看習慣了,聞言便知盟主要借妖族的手滅了黑市,略為思索便繼續問:「九尾白狐會聽話嗎?」
撇開個人情感,秋小寒絕對是完美的下屬,思維縝密,反應也快,最重要的是從不違背風十七的命令。
這樣的忠心算是前世的饋贈嗎?風十七笑不出聲,只如往常一般教導道:「道君簽的和約從未撕毀,天道盟所屬門派明面上是不許進大雪山的,可這些年市面上流傳的皮毛妖丹並未減少,你說偷獵的是誰?」
正道門派不許進山狩獵,魔教又遠在漠北,這時不時就流出的好貨自然只能來自神秘的黑市。
黑市在修真界一直是個神秘的存在,世人只知道所有市面上找不到的珍奇物件,只要進了黑市便能尋到。而明面上拿不到的人頭,在黑市下了單,自然也有殺手替你去取。天下十大殺手,除去魔教那兩位,其餘便盡在黑市之中,且至今無人知曉他們樣貌。而黑市到底在哪,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萬寶堂幾乎壟斷了世間的法寶生意,自然不允許這樣的存在和自己搶生意,過去已經組織了不下十次圍剿,也抓過不少為其提供庇護的大人物。然而每次不到三年,黑市便又再次出現,至今未曾根絕。
這些情報秋小寒早已耳熟能詳,此時便肯定道:「年年清剿都滅不掉黑市,有內鬼。」
天道盟存在黑市內應是毋庸置疑的事,風十七這些年一直在查,如今懷疑對象正是水月山莊。
「老女人培育出無量稻和滿城麥已經一百年了,這些與靈植雜交出的作物播種之後七日便能收成,如今各地餵豬都是用的稻米,誰家還怕再養個孩子多張嘴吃飯?你猜,水月山莊收養的那些所謂棄嬰都是從哪來的?」
他說的老女人便是人稱種草姬的八方帝姬,傳聞她在靈植一道極具天賦,只要資源管夠,再稀有的天材地寶到了她手裡都能給你種成大草原。風十七將她拐出山後便命其改良人族賴以生存的小麥和水稻,徹底解決了人族的溫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