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遭心動百世不止,當白辰身隕他才發現沒有小狐狸的日子竟是如此枯燥乏味。其實也沒有坊間才子佳人故事裡那般心痛欲絕要死要活,只是一瞬間生命就空了,從此重巒錦繡只是山,接天碧海只是水,壯麗山河都是旁人的風景,不再與他有關。
白危月殺死白微後也是這樣的心情,一生中僅有的樂趣已經沒了,未來無盡的壽命如此無聊,不無情如何活得下去?他活著只是因為長安部落僅剩下一個遺民了,若他死了,那個輝煌古老的國度便只能被人遺忘。
白危月沒養白微之前就是這樣活著,所以他很快再次習慣。可李無名不想習慣,既然不想,那就從頭再來,改變一切。
而今,他看著自己救回來的小狐狸,仍是那副仿佛說玩笑話的態度,星眸微彎,唇角含笑,只道:「所以我決定不修這註定孤獨終老的劍道了。」
「你什麼意思?」
白辰大為震驚,李無名倒是從驚嚇小狐狸的行為中得了趣,仿佛另尋修道之法的人不是他一般,仍是笑道:「以我之天資,另寫功法開宗立派應該也不算什麼難事。」
劍仙一道是白危月曆經五千年才琢磨出的劍道極致,要再創出這樣的劍法談何容易。既然得到了這樣的機會,為一隻狐狸放棄豈不是太可惜了。
白辰不願李無名將來後悔,雖有些踟躇,還是慢慢道:「其實,狐狸發情只為繁育後代,也就那段時間比較燥熱。既然你我不可能有後代,洞不洞房也——」
不待他說完,李無名已是堅定道:「人可沒有發情期,我有所謂。」
此言一出白辰頓時懵了,就你?把**當茶喝還能清醒研究劍譜的男人?出家的和尚都沒你那定力,你還發情?你有個鬼!
然而,李無名並沒有給他質疑的機會,反是認真道:「相信我,男人好色起來沒有做不到的事。」
李無名既如此胡攪蠻纏,便代表這個決定不接受質疑。事實上,若不是今日說漏了嘴,他本不欲告知白辰此事。
被師父震碎經脈的事他只當做閒聊與白辰一笑而過,卻從未說過,這才是白危月動手的理由。
白危月不知道了無生趣的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他培養徒弟繼承一身絕學。世上只能有一個劍仙,李無名不肯繼承這個位置,那就必須殺了他,取出劍心再造傳人。
李無名不是不負責任的人,他必須將師門事務交代清楚才能去走自己的事,若師父想要另立傳人,他也願意將畢生劍氣傳給更合適的那個人。
那時候跪在師父面前的李無名不知道,沒有更合適的人了。劍仙之道由巫術與道法結合而生,修士之劍僅是表,巫術製造的劍心才是核。只有白危月知道李無名為何會被九尾白狐吸引,他這個徒弟若非托生了人的軀體,原也該是喜歡狐狸的。
白危月何等狠人,左右不是第一次殺徒弟了,當即招來劍氣,只冷冷道:「你,死吧。」
誰知李無名更狠,面對比至高峰風雪還凜冽的劍氣竟絲毫不躲,經脈盡斷也不吭一聲。這倔強的模樣像極了白微,素來一劍斃命的白危月竟下不去死手,破天荒開口道:「現在認錯還來得及。」
世上本沒人敢對白危月用苦肉計,可李無名敢。這是一種很奇妙的自信,就像孩子清楚自己只要賭氣三天不吃飯父母就一定會罵罵咧咧地妥協一樣,心裡總有個聲音告訴他,師父不會真的殺了他。就憑這玄妙的直覺,李無名賭了一把。而如今白危月出劍他卻沒死,便是賭贏了。
白危月這樣的性子,若想殺他,第一劍就該直接刺中要害。既然沒有,那便是不願殺。李無名趁機抬頭一笑,「師父,劍仙一道是你畢生絕學,可你怎知我不能超越你?」
此言無疑是對白危月最大的挑釁,劍仙本就如冰雪般冷漠的臉上又凍了一層寒霜,「狂妄!」
然而李無名做了決定便不打算回頭,雖然跪在雪地傷痕累累,眼裡卻滿是雄心壯志,「我不止要另闢蹊徑,更要超越師父達到滅天之境。師父且將白辰神魂保住,若我做到了,你將他復活。若做不到,我早晚會死,還不用髒了師父的手。」
這樣宛如失心瘋的話原沒有任何人會信,然而白危月的劍氣卻凝滯了。這時候的李無名太像一個人,不是白微,而是當初還在長安部落的白危月。
離開長安部落的那一天,白危月也是如此看著人族第一個首領。王座之上的帝是最初的人,也是諸多洪荒妖族的噩夢,然而,白危月絲毫不懼,只淡淡道:「我去大雪山,青丘國君的妖心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