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送低低應了一聲,忍住體內不適,掩唇咳了幾下。
眾人只看到簾內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緊接著簾後出現了一張病懨懨的美人臉。
周送垂著眼,唇色因身上不適而有些發淡,但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他身上被養出來的矜貴氣質。
舉手投足間輕而慢,那張臉反而還給這氣質中增添了一分脆弱,叫人看了只想著別把這金貴的陶瓷碰碎了才好。
周送下了車才抬眼打量起面前的地方。
只見木製的圍欄打了尖刺,裡面各處是紮起來的帳篷,不少身穿盔甲的士兵持著兵器巡視其中,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反出一片冷冽。
周送頓住了——
他這是……來了軍營?
他抿抿唇沒有說話,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才跟著男人往軍營里走。
或許是回了大本營,看守他的人已經沒有那麼多,但周送被人帶著走進去時,還是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操練的士兵目不斜視,嘴裡呼出震耳欲聾的口號聲。
不過那些偷閒的士兵,看他經過後難免和身旁人討論起來。
「誒,那是誰啊?瞧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兒,來咱們這兒幹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好像是……」
「六皇子!」
「對對,就是被送去北麓的那個。」
「嚯!被送到北麓還沒死?沒想到他看著羸弱,還挺頑強的!」
「那將軍把他弄這兒來,難道是想保護他?」
「嗨!誰知道呢?」
……
周送沒聽到這些議論他的話,男人把他帶到一個營帳後就退了出去,或許是回去復命了。
周送打量了一番自己被帶到的地方,營帳不大,地上放著個暖爐,不遠處是個鋪著獸皮的床榻,旁邊還有一套桌椅。
他在暖爐處烤了會兒火,才走到床上坐下,一挨上墊子的柔軟,周送身體裡的疲憊頓時傾瀉而出,他真想現在就好好睡一覺。
不是在迷煙影響下的沉睡,而是自然的休息。
可惜他的願望沒能實現,因為營帳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周送頓時警覺起來,他緊緊盯著帘子,手也不自覺攥緊。
很快,帘子被人掀開,一個雄壯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向周送,臉上帶了點微笑道:「六殿下,好久不見。」
周送看清來人的臉,好不容易才從記憶深處尋來這人的身份,遲疑道:「……袁將軍?」
他臉上難掩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袁繼笑了一聲,而後才道:「難得殿下還記得我。」
他雖口稱殿下,但言語舉止並沒有對周送的尊重,只見他大咧咧往周送對面一坐,毫不客氣地兀自倒茶。
周送抿著唇,即使他是自己認識的人也不敢放鬆警惕。
忽地他像是想到什麼,問道:「難不成……你就是那個請我來做客的將軍?」
袁繼吹了吹茶中熱氣,笑而不語。
周送這下確定了,好嘛,他擔驚受怕一路,綁架他的居然是個南林的將軍!
周送心頭一陣鬱結,但鬱悶過後,他又開始疑惑了。
這人不在南林好好當差,綁架自己到軍營來做什麼?
周送看著他,沉沉問道:「你請我來想幹什麼?」
袁繼把茶杯放下,鼓脹的盔甲里滿是健壯肌肉,看起來就不是善茬。
「想必殿下也聽聞了南林宮中的變故,陛下病得說不準哪天就撒手人寰,六殿下也是皇子,難道就不想為自己爭取一番?」
周送聽了這話一陣發愣。
他話里的意思太過明顯,叫周送聽了想不明白都難。
公然與皇子談論有關繼位之事,他也不怕被人說出去會掉腦袋!
周送冷哼一聲,「我早已成了北麓質子,何談為自己爭取?」
更何況他在北麓待得好好的,誰要回去捲入那隨時可能丟了性命的中?
他惜命,還不想陪一個不熟的人一起死。
袁繼見他不為所動也不生氣,反正他「請」周送來也不是為了得到他的同意。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袁某不才,手上還有些陛下給的兵權,若殿下不嫌棄,袁某必定竭盡所能,助殿下登上那至尊之位。」
「屆時,殿下不要忘了袁某的功勞就好。」
他話說得好聽,意思卻儘是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