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林父和她解釋不了,於是被迫手上拉著一個,胳膊上掛著一個,三個人一起進了書房。
林寒玉被折騰了好半天,宿醉的酒醒了大半,他一臉懵的抬起頭,看著書房裡的三堂會審,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爸媽,劉叔、王叔你們這是?」
林父一拍桌面,結實的木桌發出不小聲音,「你和革委會的勾當,我勸你老實交代!」
林寒玉沒搞懂情況,試圖裝傻,「我就是個房管局的小科長,哪能和革委會打上交道?更別提什麼勾當……」
林父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平日最討厭撒謊,聽見他的話越發暴怒,「怎麼,難道是要把你的工作檔案全調過去,我們才配知道?」
「你看你說的話,就不能是革委會領導賞識小玉,求賢若渴把他招去的?」林母沒搞清情況,但會和稀泥。
「呵,」林父唇邊瀉出輕笑,就林寒玉這數學考不到40分,上班以來每月都要給房管局搞出點頭疼從上到下都頭疼的蠢事,蠢沒邊了才有人求賢若渴。那不就是他們早早勾結住了!
林寒玉這個當事人反倒被一連串的消息給砸懵了,不是,誰能來告訴他,這些人是怎麼知道自己和革委會有聯繫的,還有調工作檔案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也在他的計劃里,但絕不是在現在。
林寒玉心虛又困惑,他的表情逃不過時刻關注著他的林父。
……
餐桌上的早午飯也進行到了最後,江甜果慢條斯理地把最後一口粥裝進肚子,越過萬分關注書房動靜的林家大嫂,在一片嘈亂卻聽不清的聲響里回了房間。
林寒松留在樓下,心情愉悅的收拾完餐桌才離開。
吃過飯,江甜果心安理得地拿出了糖葫蘆,她的腮幫微微鼓起,糖衣在齒間發出細微的碎裂聲,與山楂的酸味在舌尖融合。
「這家的糖葫蘆好吃!」
她把胳膊舉高了些,林寒松就著她的手,也咬下來一顆。
樓下紛紛擾擾,又與他們吃糖葫蘆的,有何關係呢?
林寒松下樓給暖瓶裝熱水時,被一個人攔住了,是林母。
「今天的事是你做的。」她說出的不是問句,而是毫無疑問的肯定。
「和我有什麼關係?」林寒松歪了歪頭,表情單純,眼神幽深。
正常人難道不應該先問發生的什麼事嗎?林母越發肯定有林寒松的手筆了。她下意識皺緊了眉頭,只覺得眼前的兒子越發陌生。不是六歲時的乖孩子,更不是十六歲時咬人的小獸。
他更聰明,更有心計了,林母嘴唇微動,吐出六個字:「我對你很失望。」
六字真言,對所有彼此有感情的生物來說,都殺傷力巨大。她說出口後,在等待著小兒子痛苦和懺悔,然而想象的畫面都沒有發生。
林寒松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說,「知道了,這句話同樣送給你,還有他。」
他指了指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林父,轉身走上樓梯。
十六歲的林寒松,沒有聽過這句失望,但那時的他渴望親情,簡單的刺激就足夠讓他痛苦。二十六歲的林寒松,聽到了這句失望,心情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明天中午的火車,這會兒就該收拾行李了。除了收拾行李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林寒松的小臥室收拾乾淨。
這個收拾乾淨,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林寒松在這間臥室的生活痕跡不多,主要是一些讀書時的課本連環畫,都被妥善收在了幾個帶鎖的箱子裡。
想要全部帶回臨城,明顯不現實,而不帶走的話,想想革委會的手段,有些東西落在他們手裡,和文字獄是同樣效果,必須抓緊時間處理了。
他和江甜果這一下午就像勤勞的小蜜蜂,避著人把全市大大小小的廢品回收處跑了半數,把箱子裡不重要的書都處理了。
至於其他的,林寒松和江甜果第二天向動身前告別時,所有人都黑著一張臉,竟然一時間也排不出順序,誰的臉色更難看一些。
這樣的畫面顯然讓人心情更好了,他們腳步輕快地上了車廂,踏上南下的火車。
林寒松是軍人,探親假長些,回城的日子定的也巧,剛好錯過開工高峰,江甜果難得坐了一次不擠的火車。
來時堆在軌道上的重重積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她視線從外收回,「不知道臨城雪大不大?地里的菜不會凍死了吧。」
雖說瑞雪兆豐年,但對不耐寒的苗苗來說,想熬過去可不容易。走之前林寒松轉移了兩顆西紅柿苗進花盆,還不知道其他菜會咋樣。這可是他們一粒一粒撒的種子,施的肥才長出來的小苗啊。
林寒松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凍死就救,凍死了就重新栽,總是有辦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