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有理有據,林父狐疑的神色漸漸消退,已經信了大半。
「你確定沒看錯?」
「爸,」林寒松已經很久沒叫出過這個稱呼了,「我是華南軍區射擊比武考核的第一名……」不可能會錯的。
話一出口,林父挺直的腰杆,好像瞬間頹喪下去。他有幾位戰友被下放勞改,因為這個,他在家裡拍著桌子大罵過革委會數次。
因此從未想過,大兒子會做出這種事來。而更深的,會對家庭造成什麼影響,更是難以估量。
他思緒亂的不知要說什麼,林母卻突然站起身,直勾勾的看向林寒松,「說完了?你這些話的意圖是什麼?」
「我的意圖?」林寒松有點想笑,恍惚的以為時間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候的自己,似乎也如這樣找過父母,為了什麼早就忘了,反正結局是無人相信,甚至他還成了撒謊精,栽贓人的壞小孩。
所以,林寒松眼神淡漠,懶得多費口舌,「我沒有意圖,該盡的提醒義務盡到了,不會再有下次,你愛信不信。」
書房門從外被關上,林父痛苦的扶住額頭,唇邊溢出一道長長的嘆息。
這一聲似乎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林母來了怨氣,喋喋不休的數落起來,「前兩天還說他改好了,怎麼還是那副死樣。你瞅瞅他剛剛看咱倆的眼神,那像是看親爹媽的嗎!再聽聽他說的話,沒有一點證據,幾句風言風語就污衊他哥?」
「我都不知道哪對不起他。比起他哥,他日子難道還不好?打從生下來就跟在咱身邊,住的是大院,沒吃過一天苦。就是我對他太好了,才給慣壞了。」
「小玉被接回來,那可是他親哥啊,穿的破衣爛衫,瘦的跟骨頭架子一樣。他心里就沒有半點兄弟情,生怕是回來跟他搶爹媽的。天天鬧著說他哥打他,小小年紀全是瞎話。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一提起陳年舊事,林母就打開了話匣子,說個不停。
「行了,孩子長大了,你不能再用過去的眼光看人家,尤其是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我聽著都寒心。」林父頭疼的撐著腦袋,「而且,我覺得小松的話不假……」
林母又是美目一瞪:「你還真信了?一個拜年能看出來啥,不能是和老鄰居人情走動?非得啥都扯到你們的政治上!」
「行了,這事你別管也別和老大說,我心里有考量。」
林父拍板下了決定。
第72章 回家
「」咚一聲悶響, 不算實心的木門被人從裡帶上,林寒松冷滯的神色在看到江甜果時緩和很多。
江甜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剛剛的親子談話結果不好。她沒有說多餘的話, 更不會開口詢問, 只是輕輕的,把自己微微帶著涼意的手覆在了林寒松的大手上。
冬日天短,太陽下去的早, 微弱的一點餘暉照不完全室內。兩個人挨得很近, 昏暗中只能聽到彼此交錯的呼吸聲,還有通過皮膚傳遞來的溫度。
短暫的沉寂後, 林寒松反手把江甜果的兩隻手反握進掌心。他體質好,不缺熱量, 源源不斷地溫度,通過擴大的接觸面傳過去, 燙得嚇人。
「手這麼涼, 怎麼不多穿點?」
「再穿就裹成球,動不了了。」江甜果和他玩笑, 但確實不適應北方乾冷的氣候。
有句諺語叫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個冬天首都下了好幾場大雪, 最近氣溫稍稍回升, 雪是化了一些,但卻比前幾天更冷了。是那種物理夾著魔法, 往骨頭縫裡鑽的冷。
林寒松握住她的手,暖了好一會兒, 接著起身拿起桌上的暖壺,去樓下灌了熱水,往搪瓷茶缸里倒了半杯, 熱騰騰的放在江甜果掌心。
再然後他從衣櫥里拿出了外出要穿的棉大衣。
「天都黑了,這會兒上哪?」江甜果這次終於忍不住問。
林寒松俯身,和她的臉頰湊的很近,灼熱的鼻息撲撒過去,激起一片細小的汗毛。
他的聲音里有顯而易見的雀躍,「我現在去火車站,買最早的票。」
「我們離開,回臨城去。」
山不就我,我不見山。
他已經不是六歲時被欺負了會哭的孩子,更不是十六歲時憎惡一切用暴力反抗的青年。現在的他,有愛人,有愛他的人,所以不會再匱於曾經的痛苦詰難,那些人並不值得了。
「好,」江甜果勾起一個溫柔的笑,說:「回來路上給我帶根糖葫蘆。」
林寒松在漸暗的天色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