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沒找到呢?」
乘警不說話,但意思也挺明顯,那就是只能自認倒霉。
大嬸又問了一句,「那要是抓著了小偷,他不承認偷了我的錢咋辦,還能還給我嗎?」
這問題問的有些古怪了,王春花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追問的表情,甚至比丟錢的時候要緊張幾分。
她心裡升起個驚人的猜想,這大嬸不會是根本沒丟錢,是來湊熱鬧碰瓷小偷的吧。
乘警自然也察覺了,於是義正詞嚴地警告,「同志,報假警和作偽證都是犯法的。」
「啊、啊,那……」這下四個人臉上同時露出微妙的尷尬。
下了火車,王春花她哥還是心疼丟的一大筆撫恤金,巨款還沒進自己兜就沒了的感覺,痛的他心臟直抽:「所以,錢真找不回來了?」
「沒當場抓住,以後再想找回來就難了。」她嫂子一臉苦大仇深。
王春花知道這個謊扯得大,心裡覺得對不起哥嫂,讓他們跟著白操心,於是試著寬慰他們,「組織給我安排的有工作,沒有這筆錢,也能顧得上我們娘仨的生活開支,哥嫂別為我操心了。」
「好久沒回老家了,一會兒去縣裡供銷社,給爹媽和侄子買點東西帶回去了。」
去供銷社之前,她哥問:「你還有多少錢?」
「二百多……」王春花說了個保守,但在鄉下也算大錢的數字。這是她縫在內衣里的備用金。
她哥沒說話了,在供銷社買了一圈,等回村的驢車時,王大哥伸手問妹子要錢。
「把你身上的錢給我,我替你保管著,省得再丟了。」
「春花,你這回就聽你哥的吧。」王大嫂拉著她的手苦口婆心,「要是再丟一回錢,你們孤兒寡母的日子咋活呀!」
王春花妥協了,哥嫂拿到錢安生了,回家她卻傻眼了。
她被連人帶行李帶進了娘家的西邊小屋,這裡在她小時候是個柴房,這幾年手頭寬裕,簡單修繕了下,倒是不漏風了。就是窗子不大屋裡黑黢黢的,還有挨著廚房,一做飯油煙爭著往裡竄。
王春花想想這些年往娘家寄的錢,還有哥嫂們在幾個小時前好言好語地承諾,覺得自己有資格換個房間,「我想住回我原先的屋子。」
「那不行,小豪認床,換了他要睡不著的,你一個當姑的難道還要跟小孩爭?」
不止哥嫂,就連爹媽也在說她的不懂事,王春花忍了一晚,但住慣了小樓房的她,哪能受得了這種環境。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和她哥攤牌:「我睡不慣這屋子,你把錢給我,我去住公社安排的宿舍。」
「我給咱爹媽了。」她哥這麼說。
問爹媽,爹媽就說她這麼多年不回來,那點錢就算是她的孝敬。
王春花氣得腦袋發懵,她男人那邊沒啥親戚,所以結婚這些年,都是拿她的親人當血親看待,雖然不能在身邊照顧,但給錢卻是從來沒含糊。
她爹去年摔斷腿住院,前年嫂子生孩子剖腹產,大前年家裡要修房子,該出的該出的錢她一分沒少,結果就換回來這個待遇。
她此時心裡只有慶幸,還好撫恤金沒交出去,還好錢還在自己兜里……
王春花心冷了,想著和孩子吃頓早飯,然後直接去公社報到。
誰能想到,她嫂子一直貓著腰蹲在廚房外,悄悄盯著她的動靜,看見王春花從櫥櫃裡拿出來個雞蛋,一下從外頭竄進來,劈手奪過,陰陽怪氣的說開了。
「妹子,你好端端的人吃雞蛋做啥?」
「咋滴,你吃我的雞蛋就少了?你住我家的時候,要吃啥,我說過個不字沒有?」
王大嫂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尷尬,隨即又說出自己的歪理,「那哪能一樣,你是城裡人,買東西啥的都方便,俺鄉下人得個雞蛋又不容易,這是攢著要給爹媽補身體,或者是拿去換錢的,不能亂吃。」
王春花失望地盯著嫂子,不僅是因為她的做派,還有對她的家人。她們在廚房吵的聲音不小,卻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出來為她說句話。
一個雞蛋能有幾分錢,她居然是都不配吃。
王春花已經懶得再說些什麼了,在口袋裡翻翻,找出僅剩的三毛錢,「我給你錢,讓我們娘仨吃頓安穩飯行不行?」
「你跟嫂子這樣是做啥,」話是這麼說著,王大嫂從善如流地把錢裝進了自己兜里,「那你記得少用點柴火,還有,」她湊過來問,「你錢不是都沒了,這又是哪來的?」
「兜里最後剩的,以後再也沒有了!」王春花看都不看她,自顧自給孩子打熱水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