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江甜果,李科長表情稍微柔和些:「丫頭,你是啥想法?」
江甜果捏了捏衣角,委屈又期待的看著父母,「我就想回城裡,和爸媽住在一起……」
「你想得美,這哪有你住的地方!」何巧鳳厲聲打斷。
江甜果眼底瞬間濕潤,「媽,我不指望能和妹妹一個待遇,只要能回家,讓我睡凳子睡地板還是睡樓道,我都願意!」
孩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廠長忍不住勸:「家裡地方又不是不夠,親閨女住回來也礙不著啥事。」
何巧鳳掏出手絹就開始抹眼淚:「廠長啊,不是我這個做娘的狠心。實在是我這個閨女克我。生她出來,害死了自己親哥,害我壞了身子,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
「她就是個討債鬼!和她住一屋,我也活不成了!」
母親的話出口,江甜果硬逼出來的眼淚,下意識流得更凶了。她卻身子一輕,感受到束縛住自己的東西猛然消失。
這是原主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執念,她死心了。一個人不被父母所愛,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啊。
她紅著眼眶,聲音顫抖又無助:「所以你們就不要我了……」
「你在鄉下不是過得好好的,咋能說是我們不要你了!爸媽哪會害你!」江向軍連忙提高聲音反駁。
眼瞅著三人聲音越抬越高,祁冰生怕親人鬧成仇人,連忙拽著江家兩口子進了屋。
她急得滿頭是汗,恨不得把道理掰碎了餵給他們:「孩子都十八了,還能在家裡待幾天?忍上十天半個月,給人送出門子,換回一把票子,不都是好處。巧鳳,這是你親閨女,真要把人逼走了,以後誰伺候你,誰給你養老?」
何巧鳳眼淚像開閘的水龍頭流個不停,捂著心口靠在椅子上,「你看看,你看她剛看我的眼神,她恨我啊!我把她生下來,沒缺吃沒缺喝,不就是把她扔在鄉下十年,不就是不讓她住回家裡。一個丫頭片子,養了十幾年,反倒養出來個白眼狼。」
早知道,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她!
江向軍在屋裡來回踱步,倒是比妻子先冷靜下來,看今天這架勢,大閨女變了,不像以前好拿捏了。想再把人哄回鄉下已經不可能。
祁冰說得有道理,自家又不缺這一口飯,就當是來了個住得久些的客人,沒必要在領導面前把事鬧這麼難看。
他冷著臉把決定告訴了妻子,推開門已經換了副面孔,拍著胸脯讓江甜果放心住在家裡,以前因為種種原因沒盡到父母的責任,以後也都會補償回來,請領導們一起監督。
江甜果依舊是那副委屈乖巧的神色,只是表情似乎有些動容。
鬧這一出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不僅成功留在城裡,而且得到了領導的同情。就算往後江家父母想算計她,也不會像在村里那樣走投無路無人做主。
李科長生怕她被爹媽哄住,趕緊為傻丫頭多操兩份心:「住回來就完事了?你拿五十塊錢和布票糧票出來,給閨女做兩身衣裳,讓她再買點吃喝補補。」
啥,還沒見著彩禮,咋要往外頭給錢?
何巧鳳當了這麼多年車間工人,也才拿著36塊錢一個月的工資,給江甜果五十,家裡不過日子了?
「李科長,家裡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我讓巧鳳慢慢置辦行不?」
李科長哪能看不出他打的小九九:「現在就拿,置辦東西,誰知道你置辦到哪個閨女身上?」
「十年沒管過,現在要五十塊錢,要你命了?」
江向軍看了眼廠長,男人輕咳一聲,說了個公道的數字:「拿三十吧,孩子大了,穿得破衣爛衫,不好看。」
廠長都發話了,江向軍沒辦法,只能一臉肉疼地轉身回屋拿錢,就這一會功夫,不隔音的木門裡頭還傳來撕打聲。
何巧鳳應該是氣狠了。
當著三個領導的面把錢和票點清,看著江甜果把錢收進內兜,江家的事這才算翻篇。
「抱歉領導,今晚讓你們跑一趟,見笑了。」江向軍點頭哈腰,一路送領導出門。
江甜果也默默跟在後面,一直送出去老遠,王廠長讓江向軍先回去。算是可憐也算是責任,他往江甜果手裡塞了五塊錢,李科長也掏了五塊,祁冰本來只打算給兩塊的,看另外兩個都出手大方,她也不得不咬牙添上了。
一下子十五塊巨款被塞進手裡,江甜果連忙推拒:「我不能要,今天已經麻煩你們很多了。」
「拿著吧,就當是我們這幾個做長輩的,補給你的壓歲錢。」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江甜果知道這是別人的善意,所以她彎下腰,認真鞠了個躬。同時在心裡默默承諾,以後賺錢了,一定要加倍還回去。
第4章 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