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夾在靠背和玻璃中間,玻璃涼絲絲的。「也還好。我沒和你說吧,就是我媽最近結婚了,和一個華僑。那叔叔人挺好的,之前一直照顧我們。所以我才能放下心回來。」
「為什麼突然就想回來了?」他問。前面的車雙閃靠邊停,我們車內被閃的我有點暈車。於是我別過頭去,讓更多的肌膚貼著冰冰的玻璃,這能讓我舒服點。
「嗨。」 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和初高中時期的同學幾乎都沒什麼聯繫了,所以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回北京。就個別幾個。我都能猜到他們怎麼想。很明顯,他們肯定猜,我啊,肯定是因為梁禹回國了我才回國。
說到這兒我一股無名火,沒頭沒腦說了句:「我有病啊我,梁禹是回上海,我真要追他,我肯定去上海啊。我回北京就是因為想回就回了。不是因為誰。」
唐祁開車眼看前路,淡淡道:「我沒問這個。」
我不肯罷休,很想證明自己,騰地一下坐直身體,義正言辭說:「我真不喜歡他了。不過你們誤會我也很正常。但就說哪個人會幼稚到十幾歲喜歡的人到二十多歲這麼多年沒見面還喜歡啊。我真服了!」
我話音剛落,唐祁輕描淡寫接了句:「我啊……」
他這句後面還輕聲說了句別的,可我沒聽仔細。說完他看了看我,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目光深邃。
這一下給我說愣住了。我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這句「我啊」是針對我哪句話,還在想唐祁也喜歡過梁禹??
我囁喏出弱弱的一句:「你後面什麼?我沒聽清……?」 他沒說。我卡在那兒。
因為我愣住,而他也沒有要往下問往下說,車裡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尷尬。而這寂靜無聲竟讓我覺得有點壓迫感,這壓迫感來自於駕駛位上的男人。
可能是好久不見後,我拼命想裝出以前上學時的熟稔,導致現在有點割裂感。而他說話的聲音、說話的語氣,逐漸讓我意識到他不再是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那股說是薄荷也不完全是的香氣一絲絲鑽進我的鼻子,我覺得他這車裡的香肯定有蹊蹺。不然為什麼我現在腦袋有點暈暈的。而心臟也開始砰砰砰跳。簡直莫名其妙。
「我,我……」我像個傻子一樣想起個話頭,結果「我」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而唐祁也沒有要給我解圍的意思。他安靜開車,雪天大家都開得慢,而他也沒有路怒症,就慢慢地安穩地開。要看後窗確認盲點時,才會目光掃到我。我感覺他生氣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第02章 月食
車停在我訂的賓館前面時,時間真如唐祁預料的那樣,差不多 11 點。
雖然我一向認定北京就是我最初和最後的家鄉,但是在這城市裡我已經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可以落腳。
我爸在我 19 歲那年去世後,他在工體對面的老破小在我和我媽的商量下掛牌賣掉了。因為不是學區房,且房齡太老,沒賣多少錢。本來說那筆錢是給我之後去英國找梁禹讀書用的,後來因為和梁禹鬧掰,我也沒去成英國。
整件事現在想想就挺沒意思的。現在我已 25 歲,職場上混了兩年多,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比梁禹優秀很多的男人也相親過幾個,真的已經對梁禹沒感覺了。剛剛之所以像個鬥雞一樣反應,單純只是因為想到當初戀愛腦的自己就恨不得扇自己倆巴掌。我那反應壓根不是舊情未了,只是悔不當初。
我推開門,腳踩在厚厚沙沙的雪上時,發現暴雪竟然停了。大自然真奇妙,剛剛那種漫天蓋地,洋洋灑灑的大雪,現在已經把安靜的北京城還給了百姓。
唐祁拒絕了侍應生幫忙取行李的服務,自己把行李拿下來,不想讓軲轆在雪上走,雙手提溜兩個大箱子著踏上賓館的台階,他站在台階上看我:「挎包你自己提啊。」 說著轉身就要進門。
我跑上去,嬉皮笑臉,逗他:「哎?不是不理我了麼?又和我說話了啊。」
他氣的笑出來:「我沒不理你啊,別給我扣這屎盆子。」
「剛就是忽然頭疼。懶得說話。」 他小聲補充一句。
這麼說的話,我的確發現他說話聲有點囔囔的,就問:「你感冒了?」 說完我反應過來,聲音高了八度:「感冒了你還穿這麼少!!不對,你一定是因為穿這麼少才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