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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修剛去世那會兒,我心裡特別不甘。都說好人有好報,為什麼我這弟弟人那麼好,卻在二十出頭那麼好的年華就離開人世呢。為了不相干的陌生人,真的值得這樣嗎?」

「滕修去世前還安慰我,說自己不後悔也不怨恨,都是命,不賴別人。唯一的遺憾是活這麼多年,還沒有體會過愛情的滋味,還沒有好好愛過一個姑娘……」

說到這裡滕阿姨已經泣不成聲:「他當時拉著我的手說『姐,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找准一個姑娘,愛一輩子,早戀也不怕,就從青梅竹馬到白頭偕老……有了愛的人,就可以不去做個英雄,好好過日子,不讓媳婦兒擔心。』」

……

周巢去了醫院衛生間,後來又去姥姥病房裡坐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走到康遠的病房前。

滕阿姨看到周巢來,站起身來:「周巢過來啦,豆漿在這兒,油條有點冷了,就著豆漿吃。那你們說著,我去周巢姥姥那裡坐一會兒。」

滕阿姨走後,病房裡只剩周巢和康遠兩個人。

兩年多未見,康遠的腿打著石膏被掛在半空,男孩兒以一個有點滑稽的姿態半躺在病床上,神色卻是倨傲的。臉崩著,下頷線就像大理石雕像,嘴抿成一條線。雖然是在生氣,但周巢覺得生氣的樣子也俊美的有些過分。如果不去看石膏腿的話。

少年瘦了好多,臉色也有些發白,幾縷黑色的頭髮軟軟的趴在腦門上,剛洗過發梢還潮潮的。

雖然氣氛冷淡沉默,但那一雙看著周巢的眼睛出賣了他。那眼神黑亮黑亮的,仿佛在擁抱周巢。

周巢有點抖,但不是凍的,病房裡暖氣挺足,暖氣片上還搭著干橘子皮。她的心在抖,同時也軟的一塌糊塗。

她聽見自己說:「好久不見,康遠。」

康遠也不答話,腿打著石膏,行動不便,在床頭櫃裡摸索了一下翻出一根早就準備好的黑色水筆,俯身在石膏上寫下一句話。

「時隔兩年零十天又七個小時,周巢來和我主動道歉。2019年2月5日記於積水潭醫院304號病房。」

寫完,康遠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周巢,然後又望向病房角落,有些彆扭地說:「你知道錯了?」

周巢吸了口氣,走到康遠病床前,握住他的手。

康遠的手指冰涼,被周巢握住的時候還一抽,然後周巢緊緊攥住。

攥了相當長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康遠開口:「周巢,你還要非禮我到什麼時候?我原諒你了還不行嗎。」

還是熟悉的腔調,讓人恨不能踹一腳。

周巢卻滿眼溫柔,嘆道:「你也太好哄了。」

男孩哼了一聲,「我這麼好哄,你怎麼等了兩年才來。」 他每周幾乎都去周巢會出現的地方轉悠,就等著來個偶遇,然後兩人又能和好了。結果自那以後周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周末就在家自閉,他也不能跑人家院子裡待著,那也太明顯了。他可是很有骨氣的。

聽到這句話,毫無徵兆的,周巢掉了兩行淚下來。

康遠立馬慌亂了,想幫她抹眼淚,又不太敢摸她的臉,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說:「你怎麼說哭就哭啊。」

周巢抹了一把臉,又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沒想哭的。」

男孩皺著眉頭看她,仿佛在判斷她這句話真假。

只聽周巢說:「道歉還是要認認真真的。康遠,對不起,不該明明知道你在乎我的時候說出那些傷你心的話。」

康遠眼睛都睜大了。

然後周巢拉過凳子,靠過來,神秘兮兮地問:「那我還是老康家的媳婦兒嗎?」

康遠的臉騰地紅了,老康家媳婦兒這個話他背地裡和街坊說了無數遍,但從沒真的當著周巢說過,但周巢怎麼可能不知道。被她拿出來講,還怪不好意思的。

他摸了摸耳朵,耳朵熱熱的,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一直都是啊!小吵小鬧的就不是了,老康家的門踏進了可沒那麼好出的。」 然後又小聲說:「我媽都不知道咱倆吵架這事。你也別說漏了。」

哼,色厲內荏,周巢在心裡說道。然後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一把按住康遠不知所措的兩隻手,站起身,親了康遠的額頭一下,說了句「真乖」。康遠咽了口唾沫,一時驚呆了。

周巢親完人,然後又沒事人一樣拿過床頭柜上的一兜子橘子,從裡面挑出一個開始撥,面不改色心不跳。

康遠此時內心湧起一股羞恥感,怎麼辦,感覺自己被床咚了。像是純情少婦被村長輕薄了一樣。呸呸呸。

他瞅著周巢在那裡剝橘子,又有一點委屈,感覺這個正剝桔子的女人特別不負責任。

「哎,你怎麼能挑一個這麼好看的橘子剝呢。」 康遠有點沒話找話。

周巢抬眼看了他一下,說:「別沒事兒找事兒啊。」

然後康遠將桌上的一袋子橘子拿過來,在裡面翻翻撿撿。

「挑什麼呢?」 周巢有些無語。

「要從最丑的開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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