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節前,再趕進度,會議也不好拖太久。
謝鶴逸沒讓助理跟著,只留了個司機,和孟臾一起去赴約。還有兩個路口時,已經堵得水泄不通,廣場上人群聚集,大概都是來湊熱鬧看煙花跨年的。
謝鶴逸好清靜,向來不喜歡這種太過嘈雜的地方,臉上隱約露出不耐神色。
孟臾牽住他的手,溫聲道:「我們下車,走一段路過去吧。」
他們鬆鬆地牽著手,穿行在人間煙火里,與三三兩兩的人群擦肩而過。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雪,還沒見落下,溫度卻低。謝鶴逸穿得單薄,離得近,孟臾耳邊傳來他偶爾的低咳聲,每當這時,她便會忍不住偏過頭瞧他,連日以來的高強度工作,他看起來難免容色倦怠,眉宇間懨懨。
孟臾想了想,打啞謎似的說:「工作的事……不要著急,慢慢來。」
謝鶴逸怔了下,低低地笑起來,「沒頭沒腦的,突然說什麼?」
扭捏半天,孟臾還是選擇明說:「我遇到梁頌年了,跟他聊了聊。你是因為……我,才要剝離公司的涉密業務嗎?」
其實,謝鶴逸早就知道寧知衍說漏嘴的事,也清楚江予微找過孟臾,事後她給自己打過電話。他想要和她結婚這件事,到頭來好像只剩他自己還沒開口,她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會兒突然敞開天窗說亮話,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腳步不停,斜著眼,篤定道:「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麼,都不算數,你只要聽我的,我能辦成。」
「我相信。」孟臾抿抿唇,「但是,不要太勉強了,我……我不著急。」
她是真的不著急結婚。
飯店的木質招牌已經近在眼前,老建築物鑲嵌銅釘的木門敞開著,飛檐下掛著兩串中式燈籠,橘黃色的暖光透出來。
他們走上一座石拱橋。謝鶴逸在最高處站定,唇角噙著笑,他雙手攬著她的腰,就這麼松松垮垮地擁著她:「是我著急,我等不及了。」
細碎的雪花飄下來,紛紛落在他外套的肩頭和發間。
孟臾突然想使壞,臉上含著柔和的笑意,裝作聽不懂:「等不及什麼?」
他默了下,竟然罕見地有些不好意思,乾咳一聲,還是熟悉的雙指併攏輕輕點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的姿勢,一手攬著她不斷後撤的腰,「……明知故問。逗我玩兒就這麼有意思?」
她推開他的懷抱,自顧自背著手往橋下走,笑說:「反正我聽不懂。」
謝鶴逸跟上去,牢牢扣住她的腰,孟臾側過臉又說一次聽不懂,兩人並肩笑著朝飯店門口走去。
電梯停在頂層四樓,這裡頭裝修的金碧輝煌,柔和暈黃的燈光照的地板都發燙,和外面古建築物的樸拙著實不登對。這層只有一間包房,侍者推開門——更像是宴會廳,迎面而來一張巨大的二十人台,二百七十度的觀景落地窗,余競川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對著手機打遊戲。
聽到響動,他抬起頭,滿臉笑容地叫了句,「二哥——」
謝鶴逸蹙眉輕嘖了下,似乎覺得這桌子對他們而言大的誇張,應該換個地方。余競川看穿他的臉色,起身解釋說:「不能換,就這間看煙花最好,我好不容易才從朋友圈黃牛手裡搶來的。」
孟臾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余競川身上反倒真有股子不諳世事的天真,那是從小被寵愛包圍著長大的人才會獨有的特質,在南江吃飯要個包房還需要找黃牛?找裴淵就足夠了,他一句話,多難定的地方都不在話下。
不過,她倒無所謂,放鬆地坐了下來,余競川在緊鄰她的另一個位置,中式官帽椅,擺放的距離很寬,他探身過來,一派紳士風度讓她點菜,「前幾天在三亞我就跟二哥申請過,說跟你吃個飯,認識一下小嫂子,他不同意……」
乍一聽到這個稱呼,孟臾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戳在平板屏幕菜牌上的手指停頓一瞬,謝鶴逸卻慢慢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麼,靠在椅背愈發懶散隨意。
三個人吃不了多少,秉承避免浪費的基本原則,孟臾隨便挑了幾道菜草草結束,卻沒想到,不多時有穿西服的服務生湊過來說,包間按位設置了最低消費,他報了個數字,現在還差得遠。
余競川從小受的是西式教育,習慣直來直去,人又年輕氣盛,登時就不樂意了,較真地與服務生理論起來人均最低消的意思來。
孟臾心裡掐算了下,重新劃開菜單,打算繼續點,息事寧人。她正有些為難翻動屏幕,一旁的謝鶴逸突然傾身按住她的手,抬頭不緊不慢地開口:「不點了,剩下不夠的,都上你們店的招牌菜,天九翅撈飯。」
余競川愣神片刻,失笑道:「那不得上幾十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