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一怔,沒領他的情,敷衍說:「都行吧。」
察覺到他明顯冷下去的神色,她默了默,到底還是加了句,「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再說吧。」
謝鶴逸像是突然意興闌珊,他不再看她,掌根撐了下桌面,起身走了。
窗外的雨像是又大起來,雨滴墜落,擊在廊檐外的池子裡,漣漪一層層盪開去,有錦鯉冒上來喘氣。
孟臾垂眸看案上那捲經書,裡面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剛經》
她憎恨地想,他的佛不是一直教人不執嗎,依她看來,全天下執念最深那個就是他。
愛是執念,非要不愛就不是執念?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願意向誰妥協,相安無事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孟臾沒再故意找茬,就這麼冷著他,謝鶴逸手頭事也忙,像是分不出多餘的精力,便由著她去。可這種脆弱的表象,如同薄薄一層水汽凝結而成的泡沫,只要稍微施加一些微不足道的外力,就能輕易瓦解。
直到謝鶴逸出發那天,接近傍晚時分,裴淵來謝園接人去機場。
孟臾最近乖得很,今天更是整日沒出門,陪他喝了一整個下午的茶,炭火泥爐煮的極品陳年白牡丹,又濃又醒神。
不過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長差,下樓前,孟臾卻突然像是有些不舍,湊上來,手指攀上謝鶴逸的手臂說了句,「一路順風。」
她年紀還輕,不必塗抹什麼都肌皮飽滿,此時一靠近,撩撥得他喉間發乾。
一身鬱結之氣稍解,謝鶴逸輕笑著擁住她,低聲囑咐,「工作的事不要著急,慢慢來。」
「嗯,我知道。」孟臾望著他的眼睛回應,像是把寧知衍婚禮那天鬧得不愉快就此揭了過去。
謝鶴逸轉身離開,孟臾走回書房窗前站定,看見他從一樓門口走出來,脊背筆直,長身鶴立,身後跟著拖著銀色行李箱的裴淵。
「謝鶴逸——」
孟臾揚聲叫他,謝鶴逸應聲回眸,漫天晚霞鋪陳開,將她周遭鍍上一層緋紅的輪廓,隔得距離有點遠,他看不太真切孟臾的眸色,但能確定她是笑著的。
她揮揮手,跟他作別:
「再見。」
第28章 必殺技
不知為何,孟臾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疼。
看著謝鶴逸的背影消失在月門,她閉了閉眼,將眼眶的酸脹感壓下,然後抬手摘下頭頂的鳥籠,打開把那隻吱吱亂叫的雀鳥放了出來。它從她掌心跳到窗台上,撲騰著灰撲撲的翅膀踱來踱去地覓食。
瞧見那傻鳥像是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用手指撫著它的尾羽用力推了推,小雀兒才反應過來,終于振翅飛走了。
她不再耽擱,下樓回房間收拾了點不起眼的小東西,放在隨身攜帶的包里,出來跟李嫂報備說待會兒約了人,要去逛商場買幾件面試穿的衣服。
李嫂抬眸看她,不咸不淡地說:「先生吩咐過,孟小姐出門要讓司機跟著,八點之前得回來。」
孟臾點頭應聲,溫聲細語知會她:「嗯,就算遲也不會晚太多的,最多逛到商場關門。」
李嫂不再說什麼,謝鶴逸平日裡怎麼對孟臾,他們都看在眼裡,又不是獄卒看管犯人,晚一兩個小時不打緊,何況他一整夜都在飛機上,不可能會知道這些細節。
孟臾捏著包,坐進車子後排,心裡一刻不停的在盤算,最多到十點,司機就會發現自己失蹤,李嫂也會知道,屆時謝鶴逸正在萬米高空的公務艙,他出公差,肯定不是包機,各類審批嚴格,無法使用衛星電話,聯繫受限制,也就是說,至少要到十五個小時以後,等飛機在異國他鄉落地,他才能處理這個消息。即便能聯繫到他也無所謂,航道是固定的,就算他手眼通天,也做不到讓飛機半途折返。
裴淵此次隨行,不在南江,李嫂能請示的人或許只有寧知衍一個。
他是搞偵查的,這些招數再熟悉不過。孟臾就不止一次聽他講過,憑空消失在高鐵站的領導,改名換姓偷渡的官員的事,她大概知道漏洞在哪裡。當然,她也清楚自己肯定做不到萬無一失,但沒關係,只需要多設置些障礙給他,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足夠了。
孟臾定了張兩天後從北京飛日內瓦的機票,不出意外的話,寧知衍會直接安排人去首都國際機場的登機口守著堵自己,但肯定是見不到她人的。喵又
這只是欲蓋彌彰的障眼法。
兵者,詭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