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逸沒跟她計較。
汗濕衾被,周遭氣息潮熱一片,處處旖旎而淫靡。
孟臾整個人抖得厲害,層次豐富的快感疊加在一起,讓她腦海一片空白,極致的爽感湧向全身,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好想不管不顧地叫出來,但又拼命抑制住,呻吟的聲音也不自主低下去,聽起來卻更加色情了。
謝鶴逸壓著她的耳朵命令道:「叫出來,我喜歡聽。」
出聲的瞬間,孟臾閉上了眼睛,連腳背都繃緊,心裡卻還在想,你真是無可救藥了,不是當成交易嗎,為什麼還能如此沉浸享受?
許是雨天降溫的緣故,孟臾又長時間未進食,加上酣暢的情事刺激,夜裡就覺得有些感冒的症狀,鼻塞無力,腦子昏昏沉沉地躺在謝鶴逸的床上。
謝鶴逸坐在床邊,伸手摸到她額頭上的熱度,只是輕微地略高,帶著額發一點潮濕的汗意。他劃開手機,打算讓醫生來一趟。
孟臾縮在被子裡,出聲制止,帶著鼻音說:「我不要打針,也不用吃藥,睡一覺就好了。」
又拉他垂在床邊的手指,說:「我餓了。」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謝鶴逸不再堅持,輕輕揉捏著她的手掌問:「想吃點什麼?我叫人去做。」
孟臾生病時,謝鶴逸總會格外縱容她,大概就為當年謝晚虞將她領回來所謂替消災擔業障的因由吧。但那種事,其實她是不信的。小時候不懂,稀里糊塗點了頭,長大後即便要怨,卻怎麼算也怪不到謝鶴逸頭上。她沒什麼信仰,心中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敬佛,而謝鶴逸明顯是相信的,總把她吃的苦都當成是為他受的。
她沉吟一瞬,「想吃你昨天從北京帶回來的四玉糕。」
謝鶴逸剛壓下去的火氣像是又要捲土重來,冷聲道:「……扔了。」
孟臾慣會看他的臉色,連忙狗腿地說:「那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天晚上,孟臾沒能回自己的屋子。謝鶴逸在書房開視頻會,好像是跟對面有時差,一直持續到半夜還沒結束。他走之前說讓她等,她不好去打擾,歪在枕上看了會兒小說,最後實在沒撐住精神,就這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外頭的雨還沒停,檐雨如繩,淅瀝窸窣。
她閉上眼睛,聽著纏綿雨聲入夢,夢裡好像回到了十二三歲時。
那段時間經常下雨,斷斷續續,下得院中草木蕭疏,處處都是朦朧縹緲的水汽。
當時,病入膏肓的父親在接受審查期間猝死,母親出逃,就此下落不明。一夕之間,孟臾的身份變得十分敏感。原本,她只要在謝園被養著,等長大後或是謝鶴逸不再需要她時離開,重新過自己的生活就好。
孟臾父母的案子事發後,走過革命征途,安度大半生崢嶸歲月,一向對風險極度敏感的謝晚虞是準備立刻將她送走的。
他們這種權貴之家,並非無法提供庇護,只是權衡之下的取捨罷了。
但孟臾家裡人丁不旺,能收養她的直系親屬基本沒有,親緣關係最近的表姨生活在鄉下,家裡經濟條件一般,不算是什麼好去處。而且對方一開始根本不願意,甚至避之唯恐不及,是聽謝晚虞說會按月支付一筆不菲的撫養費才改口同意的。
無論是謝家將她送走,還是表姨不肯接手,孟臾都能理解,趨利避害本就是人的本性。
何況,她不值得。
一介孤女而已,不值當為了那點兒莫須有的佛緣說法,冒著家族姓氏被污名化的風險,牽扯進一樁很不光彩的濫用職權轉移資產案。
送她去鄉下表姨家那天,謝鶴逸回來了。
至於他到底是怎麼說服謝晚虞改變的主意,孟臾並不在場,所以不得而知,但之後她就被留了下來。
那天夜裡,孟臾口渴起來喝水,見他正坐在花廳里的窗前抽菸。
窗外黑朧朧一片,謝鶴逸就那樣散漫地斜倚在圈椅里,一條腿平折過去搭在膝蓋上,單手擎著平板看網頁,白皙瘦長指間夾著的菸捲明滅不定。大約是那陣子休息得不好,隔著昏黃的燈光,她能清晰看到他眼瞼下淡淡的鴉青。
她倒了杯水喝,瞥到座鐘剛好指向三點,走到他面前問:「你還沒睡?」
謝鶴逸擱下平板,腳向前抻開,顯得腿老長老長的,他指間捏著煙,邊撣菸灰邊低聲咳嗽,「你不也沒睡?」
「我和你又不一樣,我九點半就洗漱好上床躺下了,現在是睡著又醒了。」說完,她就覺得自己一五一十認真向他解釋的樣子真像個小傻子。
他輕聲笑笑,說:「醒了正好,省得明天再找你,我給你改了個名字,叫孟臾,你……覺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