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記得,當時她穿了件深紫色的套裝,腕上一串木質佛珠,從面容看不出具體年紀,但有一種無言的壓制感,卻並不讓她感覺頤指氣使,反而孟臾覺得她在盡力表現出親和力。
但怎麼講呢,所謂親和力,天然就有點高高在上的意思在裡面,如果沒有地位差距,是用不上這個詞的。
她問自己平時願不願意到她家裡生活,節假日可以回家見父母。
孟臾幾乎沒怎麼遲疑,點頭說願意。
謝晚虞又對她說,可能你不太清楚來我們家生活的意思,她看了眼身側的佛像,撥動掌心壓著的珠串,念了句阿彌陀佛。
謝晚虞儘量遷就她這個年紀的理解能力,接著說,我家裡有個小孫子,這兩年七災八難不斷,需要有個人分擔,但這個人可能會生病也可能會受傷,要是由你來做這個人,也願意?
孟臾愣了愣,還是說願意。
因為來的路上媽媽特意交待過她,不管待會兒要見的人說什麼,提什麼要求,她都要點頭同意,那麼媽媽就能保證不會和爸爸離婚。
就這樣,孟臾被接了過去。一開始那幾年,謝鶴逸還在讀書,不常住在謝園,所以他們很少見面,連接觸都寥寥無幾。平日裡,白天她依然正常上學,晚上回去,謝晚虞會讓人事無巨細教她應該怎麼吃飯、站立、說話以及穿衣打扮。
偶爾周末和節假日,只要她提出來,都能回到自己家。
而那幾年也是孟臾覺得最幸福的時光,父母感情甚篤,家裡氛圍和睦,他們表現得像是恨不得要把所有的愛都掏出來給她。
殿內佛像案前燃燈千盞,供奉的蘭蓮盆栽連綿,檀香花香不絕如縷。
遠處傳來空靈悠遠的鐘鳴聲。
孟臾跪坐在明黃蒲團上睜開眼,從紛亂思緒中回到現實。
謝鶴逸已經將點著的香燭插入爐內香灰,折身回來看她,低聲吩咐:「我跟法師有話講,你出去玩一會兒吧。要是餓了,可以先去後面膳房吃素齋。」
「嗯。」
孟臾點頭應聲,這麼多年她對流程早就駕輕就熟。謝鶴逸每次來寺里,都會去和融法師的禪房枯坐半晌,有時可能會問些什麼,有時就單純坐著聽對方講經解讖,什麼也不說。
今日靈慈寺照例是不對香客開放的。
院內除了三兩位身穿灰藍棉袍的僧人在灑掃,再無他人,孟臾曲著腿坐在花壇邊上曬太陽發呆。
寺里東南角的兩株百年樹齡的白梅樹正盛放,空氣中幽香浮動。
日光晴好,沿著枝葉溫柔地描上淺金色的邊,若是再過一個月來,另外那株白玉蘭也該綴滿枝頭了。
她突然想起,真正稱得上第一次和謝鶴逸有交流也是在一個玉蘭花開的春日裡。
那天學校開運動會,運動量空前大,她從外面回來時,謝鶴逸正坐在餐桌前吃飯,但已經吃得七七八八,問過她還沒吃,便讓李嫂叫人給她做了碗面。
孟臾餓得很了,但還記得之前學的規矩,進食的速度控制得應該沒讓他覺得失禮。
謝鶴逸坐在對面,懶散地支著頭看她吃飯,眉眼裡沒什麼情緒,像一尊神像。
「想家嗎?」過了一會兒,他問。
話聲溫和從容,仿佛清泉一樣,從山頂順其自然地流下來。
孟臾下意識想點頭,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想。」
謝鶴逸突然就笑了,孟臾垂下眼不再說話,繼續埋頭吃麵條。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謝鶴逸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一個自作聰明的小丫頭,還沒學會七情不上臉,卻要在他面前擺弄,不肯說實話。
後來,謝鶴逸回謝園的次數頻繁起來,孟臾和他相處多了,也漸漸摸出一些門道來,他和謝晚虞一脈相承的菩薩相,不怎麼生氣,也不怎麼高興,喜不是喜,怒不是怒,三分心思揉碎了灑出來,讓人看不出本來面貌。
實踐經驗多了,孟臾知道只要她用心小意地討好著,謝鶴逸就會覺得受用。
他喜歡聽琵琶,她便去學。他有所示意,她就獻出自己的身體。這樣,即便身世零落,命途多舛,她依然衣食無憂尤有依憑,能相安無事地活下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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