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孟臾還想再辯解,看了一眼謝鶴逸的臉色:「那我以後不去了。」
她乖順聽話地說。
「嗯。」謝鶴逸應下,眼睛卻沒再看她。
裴淵坐上副駕駛,司機發動車子。
車內頂燈暗沉沉的,孟臾偏過頭,恰好看清謝鶴逸頸間一段風流的弧線。
孟臾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才能準確定義她和謝鶴逸的關係。
明面上,她是因為被批命格適合,八歲便被謝鶴逸的祖母接到他身邊養著,為其擋煞消災的。暗地裡,她十八歲便爬上了謝鶴逸的床,那他們是……情人?床伴?反正總歸是不太能見得了光的。
但孟臾心裡明鏡一般,謝鶴逸不過當她是個小玩意兒似的,肯多看自己兩眼是因為她在他身邊時間長,也聽話,做起事情來有分寸,合他心意。可這和養一隻貓、一盆花一樣的青眼沒有任何區別,換一隻貓叫得好聽、一朵花開得好看照樣兒能討他歡心。
「要是今天沒碰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車子從擁堵的車流駛上高架,謝鶴逸開口打破轎廂內的沉默。
孟臾從怔忡中回過神,實話實話地答:「本來我昨天就該回去的,可李經理說大老闆吩咐下來的,今天的客人很重要,非要讓我再彈最後一場,還給我發了個大紅包,誰能想到這位貴客是你呢……」
說到最後,語調甚至帶上了點埋怨的意思。
謝鶴逸氣笑了,「這麼說,不是臨時彈今晚這一場。你做多久了?」
孟臾這才反應過來說漏嘴,下意識想說沒多久,隨即又轉念想,看蘇六爺那恨不得要把謝鶴逸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的架勢,撒謊根本沒意義。
她沉吟了下,照實說:「半年吧。」
謝鶴逸沒作聲。
孟臾自幼學琵琶,是因為謝鶴逸喜歡。
天香留鳳尾,餘暖在檀槽。
謝鶴逸大約是同南唐李煜對周娥皇如出一轍的癖好,都偏愛女子懷抱琵琶低眉側首的風流意態。
但他喜歡的東西,向來是要私有化的,絕無可能大方到奉於人前。
孟臾試圖轉移話題,問:「你不回北京過年嗎?」
孟臾剛上大學那個暑假,謝鶴逸的祖母因病去世,她本以為之後他事業和生活的重心會逐漸向北上轉移,卻並沒有發生。謝鶴逸這幾年一直留在南江,雖然在重要的節慶日會回到北京與父母團聚,但也只是吃頓飯,最多待上個三兩天便又回來了。
「年後回。」謝鶴逸淡聲道。
「哦——」孟臾點點頭。
一時無話,孟臾側過身,孩子氣地抹開車窗玻璃上的水汽,朝外頭看,片刻後回過頭說:「快到了。」
謝鶴逸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瞧,四目相接,只是一個眼神,孟臾便垂下眸子,收住了呼吸。
第2章 稻粱謀
上次見面,還是元旦,新年假期。
謝鶴逸去外地出差耽擱了行程,回來時孟臾已經歇下了。
黑洞洞的深夜,他敲開她的門,將她從夢中弄醒。孟臾嚇了一跳,不由得睜大眼睛看他,卻被他用手握住腕子壓在床上,沉聲命令道:「閉眼。」
她條件反射似的照做,剛聽到床頭燈被打開的「啪嗒」聲,隨即便被海浪捲走。
他的一雙手仿佛有魔力,所過之處野火遍地。
孟臾覺得自己像是一團蒲草,立時三刻被他擦著點燃,隨即投身入慾海。但這火是天火,水撲不滅,於是她只能在波濤間沉浮。
他吻她的鎖骨,胸脯,腹部,甚至……花心。
溫柔精巧的,從上到下,令她燃起來,卻不至於燒乾。
欲潮巔峰,隨著他的猛然進入,三分疼痛帶著十分暢快一齊襲來,她低吟出聲,不住含糊叫他,「哥哥……」
最後,孟臾累得手指都不想抬,闔目仰臥在床邊,長發披垂在地板,謝鶴逸躺在她身側,一手橫過她細瘦腰肢,就這樣抱著她囫圇睡到天亮。
以往,他們是從不同榻而眠的,除了剛來謝園那幾年。
孟臾的屋子就在謝鶴逸小樓的正後方,剛開始住過去時她年紀小,不習慣一個人睡這一整座屋子,總是整夜整夜地做噩夢。
一夜都是父親的病入膏肓,母親的決絕出逃,她站在漫無邊際的極端黑暗中,不斷從千仞懸崖跌進萬丈深淵,夢裡墜落前的那一刻,總有人伸手拉住她,驚醒後,她能清晰回想起,那是謝鶴逸的臉。
孟臾經常哭醒後,大半夜抱著枕頭滿臉淚痕去找謝鶴逸,他很少說話,但總是像抱貓似的不停用手掌輕撫她蜷縮著隆起的脊背,有節奏地拍哄她入睡。未成年之前,她為數不多的安全感,都是從謝鶴逸那裡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