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爐鼎她要。
得天獨厚的福地她也要。
久違的自由身,更是要上加要。
她一個活了兩千歲多的神仙,不過就是嘴饞了一點,貪心了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袁頌似乎壓根不在意她拉聳下腦袋的低落情緒,將她抱過兩處可能會滑倒的灘涂石頭。
阿青:「這是要去哪裡?」
袁頌對周圍路線的熟悉,顯然是提前踩過點的。
男人握緊了她的手:「你跟著我就好了。」
越過清淺的溪流灘涂,來到一處長著青苔的石洞前。
洞窟差不多一人高,入口卻窄得只容兩人擠著肩膀進去。
一踏入洞內,就有潮濕的涼意撲面而來,厚重的青苔香裡帶著點泥土的氣息,耳邊「滴滴答答」,顯然是鐘乳石上的水滴落入水面的聲音。
袁頌取出袖中的夜明珠照明,阿青這才發現,入洞兩丈之外,是一條巨大的地下暗河。
一艘小巧卻乾淨的木船被麻繩栓在就近的石柱上,船上有桌有酒,還有一些她平時喜歡吃的梅子蜜餞,船頭一側,甚至還布置好了可供人躺臥的軟墊——的確很有遊玩踏青的架勢。
但袁頌明顯不是蠢人,阿青自然也不認為他是真的告了假專程只為了帶她出來散心。
畢竟,作為跟袁家一損俱損的守護靈,家脈不穩,顯示出的動盪之兆她是完全能感覺到的。
但鑑於她現在身上的命契已經從偌大的袁家轉到袁頌一個人身上,充其量管一管袁頌就行了,袁府上的這這那那,與她何干?
袁頌率先跳上船,將夜明珠嵌入船頭的木格,然後轉身示意她扶住自己的手:「上次來踩點的時候發現的一塊寶地,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帶你來看看。」
阿青將信將疑——畢竟,凡人總喜歡把好看的美景稱為「仙境」,她既然已經看過真正的仙境,又怎麼瞧得上地上的這些平替?
等她尋好了舒坦的位置坐穩,袁頌才解開了船繩,站到另一側的船頭,劃開了長漿。
夜明珠的微光照亮暗河的前路,船舷破水的聲音,在靜謐的洞穴中被無限放大。
地下河的水引自雨水和山澗,又得堆疊的礦石過濾,澄澈水面,乾淨得即使在晦光中,也能看見船下的游魚。
不知道袁頌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阿青往嘴裡塞了塊蜜餞,覺得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讓蜜餞嘗起來都不甜了,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你為何要去狐仙洞?」
袁頌斟酌片刻:「去救一位至交好友。」
「……」
「太子殿下與我相識十五載,我不可能明知他遇險而袖手旁觀。」
阿青沒見過這個倒霉的太子,但也知道,袁頌自四歲起就做了太子伴讀。
只是她不太能理解這些凡人之間千絲萬縷的感情,畢竟,兩個人認識得再久有什麼用?反正都是要死的。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密報上說,太子被囚於東宮地下的某條暗道之內,卻不知是哪條,宮內守衛森嚴,然而兵變的機會只有一次,若無十足把握,背水一戰就是全軍覆沒。」
阿青翻了個身,半趴在船頭用羽衣的絲帶偽裝成食物,一邊逗水裡的魚,一邊很隨意地問:「你要怎麼救?」
她說話的口吻太輕飄飄,好像即使有命契在身,他的生死也跟她毫無關係。
「張真人百年之前給我族中留書,說我與那狐狸洞有淵源,所以,我想去試試可否借力。」
袁頌口中的「張真人」不是別人,就是當日將她騙進袁府的小道士。
幾百年沒再聽人提起這個令人頭疼的名字,阿青差點把這路貨色給忘了,等她養精蓄銳,回家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這個騙子的道場,放一把火給它燒了。
畢竟跟張陵有舊怨,她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很不客氣起來:「這些牛鼻子臭道士的話,你也信?」
袁頌也知道她這口惡氣從何而來,對她好惡分明的孩子氣莞爾:「起初我也不信這些的,直到我遇到了你。」
阿青無言半響:「你一個凡人要如何去借這些精怪的力?」
「張真人說我只需抵達狐仙洞,就自有機緣上門,如我心愿,」袁頌沉吟半響,「只是過程兇險,望我三思後行、小心為上。」
世間的修仙之人總喜歡拿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去騙凡人,危言聳聽。
據農婦所言,這狐狸精多半已經神魂俱滅,留於世間的機緣,也不過就是幾個小小的華胥幻境,純粹嚇唬嚇唬路人罷了。
袁頌大概是想借狐仙幻境之力,躍遷進入太子所在的東宮,找到那條暗道。
於她看來,也沒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