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袁頌既然不肯跟她雙修,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至於跟袁頌之間的命契,她既然出來了,就不可能再受制於區區一個凡人。
「哪有什麼成仙的狐狸喲,不過就是民間的一個傳說罷了,」見阿青感興趣,農婦便倒豆子一樣把她知道的一股腦說了,「就是以前慧寧帝未登大寶之前,曾去那個狐仙洞裡拜過仙人,祈願無災無病,後來她及笄那年生了一場重疾,垂危之際,有宮人看見她枕畔出現了一隻毛茸茸的白狐狸,次日,慧寧帝就不藥而愈了,所以那時候大傢伙兒地就都傳是狐仙大人保佑她死而復生。」
阿青以前聽袁頌讀過史書,知道這個慧寧帝的生平事跡,想來這樣絕無僅有的女皇帝,也會通過一些鬼神之說來增加自己作為「天命之人」的可信度。
但既然民間有動物成精的傳聞,那那個所謂的「狐仙洞」多半靈氣豐沛,值得她親去一探究竟。
農婦繼續道:「其實這個傳說也是我外祖母同我講的,據說慧寧帝當政時期,本來狐仙洞的香火極為旺盛,但後來大家漸漸發現,原來祈福一事,並不得狐仙大人庇佑,那洞窟就漸漸破敗了,如今那樣一處仙靈地寶,也只落得一個『風景好看』的美譽。」
袁頌心下瞭然,跟農婦問明了具體方位,便笑著道了謝。
臨行前,還不忘特地打包了阿青吃剩的食物。
阿青本來想狐仙洞的事情就想得出神,注意到袁頌手裡的動作,不解地望向對方。
袁頌知她心裡所想:「山野農人愛惜糧食,這些農家婦人一年到頭辛勞,好不容易用家裡的白面給你做幾個饃饃出來,結果你只咬了幾口就不管了,這樣白白浪費,在她們眼裡都要天打雷劈。」
阿青狐疑地皺起眉:「但你打包我吃剩的就算了,幹嘛把我沒吃的也帶走……這麼多,你難道吃得下?」
在飲食上,袁頌的嘴巴沒比她平易近人到哪去,尤其是袁家還有族規,一日幾餐,一餐幾食皆有講究,她認識袁頌這麼久,都沒見他吃過這種玩意兒。
袁頌看著鼓鼓囊囊的一布袋窩窩頭,也有點頭疼於農婦的慷慨和熱情:「當然吃不了。」
阿青不以為意地輕哼了一聲:「那你還把那些帶走幹嘛?既然她們愛惜糧食,我沒碰過的他們自然會接著吃,好歹也是享用過我貢品的人,倘若日後她們念我幾句好,指不定我連這片村舍都庇護了。」
袁頌定定地望了阿青一眼,直覺有什麼東西今非昔比。
相較於袁氏祠堂里束手束腳、懶洋洋地對除了食物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的阿青,眼前笑容迤邐的少女更有帝姬的恣意自信,仿佛是她法力通天,說到就能做到。
袁頌像是什麼異樣也沒注意到似的,牽了阿青的手就往車架旁走:「我不准。」
他背對著她走在前面,頎長背影難得有幾分寂寥。
悶悶的聲音夾在山間柔潤的微風裡,在說不出的悵然里,居然還藏了一點孩子氣的執拗和不講道理。
阿青:「哈?」
「我說,」袁頌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跟她申明道,「我、不、准。」
阿青:」……?「
袁頌琥珀色的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孤注一擲:「除我以外,你不准庇佑這世上任何男子。」
阿青先是一愣,隔了半響才慢悠悠地回過神,然後像是聽見了一個很好玩的笑話似的,饒有興趣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袁頌好幾眼。
「袁頌,你這個人,好不講理啊。」
她是個神仙,當然是誰願意跟她祈福就會庇佑誰,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對於虔誠的信徒她當然是來者不拒,且越多越好。
只是他區區一個凡人,怎麼還管起她廣納信徒的事?
「欸欸欸,明明我記得你小時候,不說孔融讓梨了,光是兄友弟恭那一套都做得比任何人好,溫良恭儉讓處處都挑不出毛病,你爹誇你打小就是個有風骨的人,品貌高潔……嘖,沒想到你這麼心口不一、表里相悖啊?」
阿青的確沒想明白,為什麼明明同一套行為守則,他對自己跟旁人就是兩樣標準。
不過就是多庇佑幾個信徒,用得著跟她這樣三聲五令?
袁頌不喜歡她用這種老氣橫秋的口氣跟自己說話,但他又分不清阿青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如果她對自己的心意瞭然於胸,卻屢次無視,那屬實可惡。
如果她純粹就是踏入仙門斷情絕愛,這就更叫人無計可施了!只能靠他不斷以色侍人了!
他胸悶氣堵了半天,才冷嗤了一聲:「是啊,我的品貌和風骨只是一張皮,藏在裡面的全是妒忌,我有一千八百個小心眼,到處都是斤斤計較的怪脾氣。」
但唯有一樣好——
我只心悅於你。
他見不得光的獨占欲和排他性,像一把毒火,燒盡他的理智和尊嚴,甚至在不斷地勸他,以色侍人也沒什麼不好。
但皮囊會老,色衰愛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