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很抱歉,將你帶到這個世上,卻不能陪你更久些。】
蕭芫心中泛出長久而暖澀的痛。
一份素未謀面的無私愛意, 就這樣跨越時空展現在面前,訴說著永遠的離別, 還未擁有, 便已失去。
【阿母想,阿母的芫兒定然是個調皮的孩子,多胡作非為都不為過, 所以將信放在鼓中。
你偷偷地看,莫要告訴你父親,便當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蕭芫翻過一頁。
【阿母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樂地成長, 可若不是, 阿母想告訴你,芫兒, 莫要妥協,世上最最重要的,唯有自己。
阿母留給你的半枚玉佩,他應當會給你,你去尋另外半枚玉佩的主人,那人與阿母同族,會如阿母一般待你,護你餘生無憂。
阿母知曉不該說,可阿母的時間不多了,芫兒,對不起。
芫兒,莫要相信你父親。】
許多字跡的邊角被淚痕打濕。
信自發顫的手中飄落。
阿母,已經晚了。
已經太晚了。
你沒有料到,他會喪心病狂到一開始就視親生女兒為仇人,沒有料到她從來沒有接觸這些遺物的機會,又如何會得知。
待真的明白,已是生命的盡頭。
重活一世,阿母,不需你的信,便已經知道了。
擦乾淚,一樣一樣,依著擺放的先後將這些玩物拿起,破開外表去看內里。
果然,每一樣,只要是中空的,都會有泛黃的紙片。
有些是信箋,寫著寥寥幾句,有些是圖畫,簡單勾勒出生動的稚童模樣。
在阿母的想像中,她該如畫中的孩童一般,天真可愛,無憂無慮地玩樂、成長。
又或許,畫中的模樣,只是一種美好的期盼。
否則,便不會在一開始的信中,那樣說了。
拆到後來,蕭芫撐住案,緩緩坐在邊緣。
漆陶心疼地蹲下身,「娘子,奴婢喚他們進來吧。」
蕭芫搖頭,「我想自己拆。」
漆陶抿了下唇,忍住淚意,「奴婢讓他們將祭堂原分不動搬到頤華殿好不好,回了宮,娘子便接著這樣拆。」
蕭芫只是搖頭。
好一會兒,方展開手中信箋。
【芫兒親啟。
芫兒,今年你該六歲了,無論今日是哪一日,阿母都祝你生辰快樂,順遂無憂。
已是啟蒙的年歲了,不知夫子的課業可還應付得來?
若應付得來,阿母為你驕傲。
若一時學不會,也無礙的,阿母和你的諸位舅舅們當年也不聰明,可沒少挨你阿翁的打。只要勤奮、好學,凡事莫要著急,慢慢來便好。
重要的,是多去看看春花,看看冬雪,自己開心,便是最重大的事。
阿母,親筆。】
阿母,夫子的課業應付得來。
可偏偏有個愛強壓著她學這學那的傢伙,怎麼都甩不脫。
阿母,六歲的蕭芫,入宮剛滿兩年,會患得患失,但已經有了家人。
只是,學會開心,對於那時的她,還是件很難很難的事。
【芫兒親啟。
今年你十歲了,祝賀我的芫兒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娘子,生辰快樂,順遂無憂。
阿母猜,芫兒定是隨了阿母,是個格外愛美的小娘子,也定比阿母想像的要美得多,會有很多要好的玩伴。
我們芫兒,定是最受歡迎的那個。
阿母知道,可能十載光陰實在太久,可還是親手為你縫製了一套衣裙,是海棠色,領口開著紫色的芫花,芫兒瞧瞧,喜不喜歡?】
喜歡,芫兒喜歡的。
阿母怎麼知道,芫兒喜歡這樣儂麗些的色彩?
是不是,阿母原來在閨中時……也是這般喜好。
【芫兒親啟。
芫兒,今歲,你便要及笄,可以議親成婚了。
阿母想予你的太多,真正能給的卻太少太少,只有一支金簪,能存放得久些。
阿母的手藝不好,又不想假手他人,芫兒若不嫌棄,收下便好。
願芫兒生辰快樂,順遂無憂。】
金簪……
蕭芫小心拿起,一寸一寸仔細地看。
很好看很好看,阿母分明是謙虛了。
只是及笄宴已經過了,她想戴,也已戴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