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著問路過的每一個人,女官、宮女、內監……
問他們,姑母去了哪裡,是誰要他們把姑母帶走的。
問到最後,已是毫無尊嚴的乞求,哭著求他們,可不可以告訴她。
他們擺手,行禮,甚至跪下,就是不說話,怎麼都不說話。
丹屏從外面跑進來,抱住她,哭著勸:「娘子,我們回去吧,他們要封宮了,會趕我們走的。我們回去好不好?」
蕭芫捂著心口,哭到乾嘔,面色慘白地搖著頭,眸中滿滿是懼怕的驚恐。
「我不走,我要和姑母在一起,我死也要和姑母在一起。」
她往後爬,丹屏怎麼也攔不住。
直到撞到了什麼。
墨色灑金的帝王袞服那麼冰冷,又那麼堅硬,眼前發花、扭曲,她像求所有的下人一樣,去求他。
他好高好高,面容像在雲端,她怎麼也看不清楚,就這樣,冷冷看著癱在地上,幾乎不成人形的她。
他的命令乾脆利落,蕭芫被強硬地架走,錦履拖在地上。
她漸漸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胸口的痛讓她想痙攣著縮起,大片大片的黑涌到眼前。
她不敢想,自己此時,是多麼可憐又可悲的醜態。
索性也不用想,因為很快,她的意識無法控制地墜入黑暗。
一片虛無空茫的黑暗。
再醒來,是在陌生的床榻上。
暖溺的光暈烘烤著,不斷煎熬,她慌亂地爬起來,眼前卻看不清楚,一寸寸摸索過去,怕得發抖。
她好像摸到了榻邊,木質的觸感微涼,下一刻,手被壓住,身子被攔住。她的摸索成了徒勞,又回到了床榻的最里側。
終於能看清。
看到了他,也看到側面有一扇巨大的屏風,隔開了能出去的,唯一的門。
她被困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困在了床榻上,而他是忠實而殘忍的守衛,他不讓她離開,告訴她,頤華殿會和慈寧宮一同封鎖,他會使人,為她搬宮。
魂靈被過載的痛苦禁錮,看著如絞的心臟帶著軀殼歇斯底里,影子猙獰地映在屏風上。
淚流成河。
破碎、絕望,眼中漸被空洞的沉沉死氣占據,她受不住地彎下腰。
原來,見不到姑母的最後一面不是最痛,不能為姑母守靈也不是最痛,最痛的,是她生命里,有關於姑母的一切,都要被剝奪,分毫不留。
而他沉默、堅定、居高臨下,任由她怎麼乞求,都無動於衷。
亦,始終不離。
原來,痛到極致,真的,會五感盡失。
可昏厥之前,她感受到了他的擁抱,聽到他鬆了口,承諾,會帶她去找姑母。
而她語不成聲地問,問他是不是還在怪她。
這一句,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再也堅持不住。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會怪她?
漫天大雪。
沉悶的鑾輿是另一方精緻的囚籠,車窗外,兩側闕樓高聳。
宮門越來越近。
淚不斷滑過青白顫抖的唇瓣,消瘦的指節無力攥住他墨金的廣袖。
搖頭乞求,「不要,李晁,求你,我不要回宮,不要……」
「為何?」
「我要回家,我要去尋姑母,你說好帶我去的,李晁,你明明說好……」
「蕭芫。
皇宮,便是你的家。」
話被強硬打斷,一併將魂靈狠狠壓下,她再無法支撐,脫力軟倒。
已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心好像終於生了麻木,荒蕪成災成厄,永遠被擱淺,無從寬恕。
透過高高的窗,看著鑾輿一點一點,駛入宮門,駛入金瓦紅牆,駛入了四四方方永遠不見天日的皇宮。
像躺在棺材裡,被葬入陵墓。
「……你騙我,李晁,你竟然……騙我。」
清脆的一聲乍響在耳邊,如雷劈下,破碎的瓷片濺得到處都是,丹屏的手被劃破,血流下來,還在替她求。
求,不要讓娘子離開頤華殿,去那麼那麼遠的荒棄冷宮。
她去攔丹屏,卻連走路都艱難,心口又在疼了。
最痛苦最痛苦的日子,好像連時光也吝嗇,一段一段分割開來,連不成線。
她總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什麼時候撐不住意識,又墜入黑暗。
可這一次,卻怎麼也觸不到底,失重、潰散,像是恨不得,永遠也不要醒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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