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芫儂麗的眉目睨過去,「他可走了?」
丹屏脆聲:「回娘子,聖上一刻鐘前便走了。」
這中氣十足喜氣洋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好事呢。
蕭芫笑了,利落起身,「行,那咱們回去。」
漆陶望著自家娘子,和丹屏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吩咐侍女收拾好東西跟上。
回了頤華殿,正巧淑太妃和二公主來訪。
蕭芫讓將人請進來。
快到荷花盛開的時節,花廳窗根邊上一隅淺池裡新移栽了許多,荷葉浮在水面上,最早的一朵已經探出了花苞。
李沛柔被吸引住,停下腳步傾身看了看,入內時對蕭芫道:「我瞧你那荷花也不比那個清湘的差嘛,若你開個大些的池子多種些,也在宮中辦個什麼賞荷宴,哪有她那清荷宴什麼事嘛。」
話音未落,就被淑太妃拽了一把,「莫要胡言。」
抱歉地對蕭芫笑笑。
蕭芫沒接她的話茬,只顧招呼著淑太妃,李沛柔不樂意地鼓鼓腮,默默坐在母妃下首。
眼神滑過花廳里奢華的擺件,再滑到母妃身上,轉了轉,停在了蕭芫的面容上,又不自主隨著她的神態動作移動。
蕭芫身上怎麼哪哪兒都好看呢,墨發又濃又亮,也不知平日裡使的是什麼頭油,還有衣裳,這紅也忒好看了些,她也有一件類似的,怎麼就是比不上她身上的這一件呢?
淑太妃此行,左不過是感謝蕭芫在黔方之案上伸出的援手,拿出了好幾件壓箱底的珍貴物什,蕭芫並未拒絕,而是讓人備了同樣價值甚至更稀有的回禮。
注意到李沛柔的眼神,臨時叫住漆陶,「我記得我身上這嫣紅色的輕羅料子還剩些,拿兩匹添進去。」
淑太妃反應過來看向李沛柔,李沛柔唰地紅了臉,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一下話都結巴了,「不,不用,我,我就,就隨便看看。」
蕭芫好笑地瞥她一眼,眉目間的靈動又讓李沛柔有些呆了。
今日心情不錯,她對李沛柔這蠢樣子甚是寬容,曼聲道:「就當是我想送你的,兩匹料子罷了,不值什麼,還得多謝你那玲瓏塔呢。」
李沛柔被她這態度整得連脖子都紅了。
原來被蕭芫和顏悅色地對待,是這種感覺啊。那以前那些爭來斗去互不退讓的日子,真是想想就虧。
一下竟有些扭捏,文縐縐地回了句:「那便多謝蕭娘子了。」
下一句便原形畢露,「那我能不能去瞅瞅我送給你的玲瓏塔啊,有些日子沒見,我夢裡都想它呢。」
蕭芫想到上回給李沛柔說的事,欣然應允。
要讓馬兒跑,總得給馬兒餵顆草,不是嗎?
李沛柔頓時興奮,嘰嘰喳喳讓淑太妃在這兒等她,嚷著讓蕭芫快帶她去。
蕭芫命漆陶親自招待,禮貌致了歉意,便帶李沛柔往主殿去了。
一入殿門,親眼看到滿室目不暇接的璀璨珍寶,李沛柔方意識到,於她而言已是世間難求、萬分珍貴的玲瓏塔,對於蕭芫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麼。
尤其隨蕭芫一路向里,停下腳步時,看到放置玲瓏塔的案几上擺了五六座樣子差不多的琉璃塔,心底的酸澀都要壓不住了。
她已經有這麼多個了,怎麼還總想著要自己的這一個呢。現在好了,唯一的一個也歸她了,她一個都不剩了。
不由扁著嘴瞥了眼蕭芫,心裡的想法明明白白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
除了真正喜愛之物,其餘的奇珍異寶蕭芫向來大方,抬手將玲瓏塔拿下,勾唇:「除了玲瓏塔,其它的隨便你挑,便是都拿走也無妨。」
李沛柔先是被她拿玲瓏塔時隨意的動作刺痛,後聽清了她說的,嗔大了眼眸,當即露出笑來,「真的?」
蕭芫微抬下頜,嗯了一聲。
李沛柔毫不客氣,歡喜地挑挑揀揀,最後選中兩個,「我真拿走了?」
蕭芫又點了下頭。
李沛柔得了兩個,連要看玲瓏塔的事都拋到腦後了,抱在懷裡就往外竄。
竄到一半忽然剎住步子,悄咪咪退了回來,清清喉嚨,矜持道:「看在你今日對我不錯的份兒上,好心提醒你一句,清荷宴上有場好戲,別忘了看。」
說完,還擠眉弄眼地暗示一番,才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蕭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淺淺勾起唇角,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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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勾勒無邊的夜幕。
正是一日裡最靜謐的時候。
自刑部罰入掖庭的罪奴比之前所料還多得多,蕭芫一整日投身宮務,到了此刻才能稍歇。
身後,頤華殿一盞又一盞的繁複宮燈漸次熄滅,像一顆顆星子排著隊閉上了眼睛。
蕭芫立在庭院中央,手中一盞鏤雕彩繪七子宮燈,淺淺暈開明月映下的婆娑樹影。
仰頭望月,思緒翻飛。
回眸,廊廡下的鴛鴦百轉燈分外明亮,盈照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