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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前頭走遠了,梁家娘子的侍女著急地推了她兩下,說了句什麼,見她沒什麼反應,氣餒地不言了。

蕭芫見狀提聲:「請問那邊可是梁喬阿姊?」

見人朝這邊轉過了頭,道:「若阿姊不介意,可來亭中歇息一二。」

梁喬猶豫了會兒,朝這邊走來。

原菁莘以肘觸了下她,問:「你何時這麼有善心了?」

蕭芫拉她起來:「好歹是梁家人,雖然岳伯母去世了,可被我撞見,怎能不幫襯一二。」

「況且,我本也打算走了,順手的事。」

岳蓮城的早逝妻子便是梁家女,算起來,應是梁喬的姑母。

亭口錯身見禮,蕭芫主動道:「亭中茶點是侍女剛擺的,我們並未動過,阿姊可隨意。」

說完不待她謝,便與原菁莘離開了。

原菁莘回頭一眼,那梁喬在亭中低著頭,手中拿著帕子,似在啜泣。

「梁家當年因為岳夫人執意嫁給岳將軍的事,不惜將岳夫人逐出梁家族譜,這般狠心,你還幫襯梁家人?」

穿花而過,蕭芫隨手摘了一朵,放在鼻尖輕嗅,聞言:「正因如此,我才幫她。」

「菁莘不覺得,她與岳伯母有些像嗎?」

原菁莘回憶了下岳夫人,能為了愛情那般不顧一切的人,怎麼看都與梁喬沉悶的性子全然不同。

蕭芫輕嘆:「都是被父母逼迫的可憐人,不過岳伯母勇於掙脫,她只能承受罷了。」

這麼一想,倒也是。

原菁莘笑,「總之啊,還是阿芫心善。」

蕭芫看了眼天色,心裡惦記著清湘方才的話,想著得去御前尋李晁問個清楚。

這兩日的朝堂上究竟怎麼了,能讓清湘得意成那般。

監察之事再生波瀾,豈非前功盡棄。

賑災非一日之功,就算晚去些日子也無用,只要他去了,前世的慘案就還會發生。

「阿芫。」

小臂被握住,蕭芫隨她視線看過去,不明所以,「怎麼了?」

原菁莘冷冷吐出兩個字,「蕭若。」

蕭芫頓在原地。

腦中種種跳躍的念頭很突兀地停下,一瞬不見。

她目光盯著那個方向,仿佛被禁錮,再也挪不開。

她想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而不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可是越想看清,眼前越模糊。

視野里重重花叢斑斕的色彩被刺眼的陽光烤炙,漸漸融化、扭曲,成了一個又一個交融的色塊,不穩的呼吸聲響在耳邊。

一瞬間,有什麼東西隨這兩個字,隨遠處那個不甚清晰的身影涌了上來,從心底、從天邊、從腳下的青石磚……

像冰冷刺骨的幽暗湖水,一點一點淹沒整個世界,吞蝕陽光的溫暖,湮滅花朵的芬芳,連同她鼓動的心臟一起。

沉沉的灰暗沒過軀殼,溺住喉嚨。

窒息感越來越重,她想要求救,想要大口呼吸,卻一動不能動。

只能無力感受著靈魂深處銘刻的痛又翻湧上來,前所未有地真實,一寸寸碾過四肢百骸,反反覆覆,恨不能將她碾成血色的粉末。

恍惚間,頸後的皮肉被細細的一條死死勒住,搓開,眼前漸漸蒙上了血色。

……蕭氏一族的大喜……三媒六聘,娶我為後……

【阿姊莫忘了,我們的阿父可是宰輔……

只有聯姻,才是能保蕭氏下一個百年的護身符!】

【真是讓人生惱啊……蕭芫,聖上都不要你了,你竟還戴著它!】

簪子狠狠刺入脖頸,刺破喉管、頸脈,噴湧出來的血液灼燙,爬滿蒼白的肌膚。

煙青色的重鍛宮裝繁複華麗,艷麗的妝容如鬼似妖,每一個字句,都被濃重的恨意扭曲。

「阿芫。」

視線被擋住,蕭芫向上看去。

手被握住,指節被掰開,破碎的花瓣從指縫掉落,花汁將柔嫩玉白的掌心染紅,再染上白淨的帕子。

原菁莘:「捏花算什麼,你實在不開心,我幫你,讓她變成這朵花。」

「好。」

「你別因為她柔弱的樣子就心軟……你說什麼?」原菁莘驚訝。

「我說,好。」蕭芫幾乎一字一頓。

每一個字都仿佛自骨血中拔出,帶著淋漓的殘骸。

「你可算應了。」原菁莘笑得暢意,「我以前說過多少回了,真不知你在猶豫些什麼。」

是啊,前世她在心軟些什麼呢?

或也不是心軟,而是一直抱有的,對父親的渴望與濡慕。

哪怕他蕭正清從她出生起便不管不顧,哪怕他眼睜睜看著繼母陰毒的手段落在那麼幼小的她身上,哪怕她差一點便因此死去。

她也還是幻想著,幻想著有一日父親不再怨她恨她,能像對待蕭若一樣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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